林师叔一下子没了埋怨的话,上前一步,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背。
“我们去祠堂看你娘亲。”
沈绛红被罚跪祠堂七天,这实在是个很吓人的数字,不过好在罚跪这事是有讲究的,可轻可重,反正没人看着,是趴着是躺着都没人管你。
沈绛红只有第一个晚上心情不佳的时候认真跪了自己娘亲的牌位,第二天,就开始找个蒲团盘腿看林师叔送来的画本了。
魔教教主和武林盟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这什么跟什么,沈绛红翻了个白眼,现在江湖人的口味真是越来越重了,武林盟主比她爹还老都有人写他的话本。
正翻着话本,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沈绛红赶忙藏起话本和蒲团,老老实实跪直。
有人来了,是沈庄主,还有那个讨人厌的薛师弟。
“师姐。”
薛寒诤叫她名字,沈绛红没搭理他。
他站在沈绛红身侧,掀起衣袍同她一起跪了下来。
沈庄主说话了:“从今日起,演武擂台非师长许可不得私斗,有违者便禁闭在祠堂,跪上七天。”
沈庄主离开以后,沈绛红就偷偷瞄了旁边那人一眼,他虽然脸色还白,显然伤没好,倒是跪得笔直,显得万分虔诚。
沈绛红立刻觉得不爽,也挺直了腰。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好像互相作对似的,一直身形挺拔地跪到傍晚,直到林师叔过来送饭,沈绛红膝盖已经痛得没知觉了,压根站不起来。
她被林师叔搀扶着勉强直起身,痛得呲牙咧嘴,眼泪忍不住地下掉,却没出声,恶狠狠在心里骂。
这个该死的薛寒诤,要不是他过来,自己根本不用受这份罪。
当然,薛寒诤也不比她好,林师叔照顾沈绛红惯了,没想起里头还有个受罚的男弟子,顾忌男女大防,林师叔没去扶他,只打算等安顿好沈绛红叫个男弟子进来。
薛寒诤试着自己起来,也痛得脸色惨白,险些摔了,手腕上的绷带里渗出新鲜的血。沈绛红看着他狼狈,勾起唇角像是出了口恶气,暗道活该。
但瞧他痛得发抖,又没笑意了,不情愿地伸手过去。
薛寒诤盯着伸到他面前的手看,那并不是一只娇嫩柔软的手,她的掌心和指尖都是常年握剑磨出来的茧和伤口,他能感到那只手如果握紧的长剑一样的坚韧锋利。
但他仍然不敢触碰,生怕冒犯。
沈绛红被他盯得脊骨恶寒,语道:“起来啊,还跪上瘾了吗?”
薛寒诤才像刚刚回神一样,握上她的手,顺着她扯的力道勉强起身。
“多谢。”
薛寒诤垂眼,颔首道了声谢,沈绛红也没搭理,正要收回手,谁料对方却没松开,沈绛红微微皱眉,使劲甩开他。
谁料刚一动作,薛寒诤的手就急切地追了上来,复又满握住她的手掌,刚刚只觉得他手指有些凉,现在才感觉手心也是湿冷的,沈绛红觉得很不舒服。
她抬眼看向他,面色不虞:“喂你——”
刚要骂他轻浮耻,却见他额头虚汗直冒,脸色一下白过一下,晃了两下,终于倒下来。
沈绛红被迫扶住他,听见薛寒诤虚弱地喘气,还坚持说话。
“师姐……多有冒犯……”
林师叔带着弟子进来时,就看见这样一副画面,众人目光惊愕,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沈绛红有些手足措,丢掉也不是,扶起也不是,只好解释。
“干什么!这不是在演武场,我又没有欺负他,是他自己体力不支的!”
禁闭最终还是没有关足七天,小师弟身体太差,在祠堂里一日也待不下去。最终把沈绛红的惩罚改成了让她去照顾小师弟七天。
沈绛红当然不想听话,不过只要不让她丢脸道歉,别的似乎她也接受良好。说照顾也没做什么,最多是每日的汤药由她送过来,一声不吭地掼在桌上就走了,活像是薛寒诤房里有恶鬼一般。
这日她进来的时候薛寒诤还没睡醒,风吹起紗帐,露出一张少年俊秀的脸,散发凌乱,薄唇发白,状态不算很好。但他呼吸安静、轻微,比起平日的苦大仇深的没活气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个活人。
若他日日睡着,沈绛红说不定会那么讨厌他,可惜没那种好事。
下一秒他便醒了,薛寒诤真是天生一双霜雪的眼瞳,睡眼朦胧地看人也好像要杀人一样,沈绛红反瞪回去,瞬间心情都变差了,指了指药碗。
“药。”
沈绛红来去匆匆,屋子里很快只剩小师弟一个。
他看着药碗,心一下一下跳着,慢慢把额心贴过去,瓷碗上传来滚烫的温度。
师姐……
他不明白,但心里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