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山村里静悄悄的,远处的山上仿佛盖上了一条被子,黑乎乎的一片。一轮明月正在头顶上,也在溪水里。头上是一片天,水中也有一片天,看上去是一对孪生姐妹。
银勇站在了望台上,看见一个人影来到河边,做了一些动作,然后站在河边一动不动。
银勇心想:这个人半夜三更跑到河边干啥呢?莫非是在钓鱼。对,一定是在偷钓。
自从庄子里开始禁止随便在溪流中捕鱼以来,时常有人偷偷摸摸地捕鱼。
谢冘便建议庄里实行一只红袖章制度,建议推出后,偷偷捕鱼的人没有了。
可今晚怎么又有人来偷鱼了呢?银勇疑惑。他叫醒旁边正熟睡中的同伴四九。独自一人走下了望台,来到溪边看个究竟。
待他悄悄走近那人,见是外村的人,并不认识,于是劝他赶紧离开。
那人哀求道:“大哥,我三天没吃饭了。大人不要紧,可以吃草根,野菜度日。但我那三岁的儿子不吃,饿得天天哭叫。实在没有办法,才来偷钓几条鱼给他吃的。你行行好,高抬贵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结浮屠。”
银勇听他说得如此悲惨,便动了恻隐之心。可庄里的规矩不能破呀,便对他说:“你先跟我去保长家,跟保长说明情况,一切由保长决定。”
银勇便拉了那人来到保长家,保长半夜三更被叫醒,很是闹火,骂骂咧咧道:“妈的,半夜三更吵醒老子好梦,我以为是土匪进庄子了,原来是一个小毛贼,把他关进民团,等明天再说。”
那人再三哀求,银勇也帮他说情。银勇:“你快跟保长说说你为什么来偷鱼?”
那人便把跟银勇说过的话,又对保长说了一遍。保长听了落下泪来,便对他说:“你家确实很苦,但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等我明天派人去你村里了解了情况再说。晚上就在民团待一晚吧。”
第二天,保长叫了谢冘一起去湾坑村了解情况。得知此人叫王真敌,父母已过世。妻子田桂芳,有个三岁的儿子和一个妹妹。妹妹年方十四,为人狡黠,不务正业。家境确实穷困潦倒。
保长回到谢庄和谢冘等人商量,谢冘:“叫他老婆来我们庄子的学校里做保姆,带上她的儿子。王真敌农闲时就可以出门去赚些钱补贴家用。”
少强:“一个女人带个三岁的儿子能做什么活。我看还是让她做些苦力,算作罚款好了。”
银勇:“她家本来就穷,你这么做不是要害死她那可怜的儿子吗?”
少强:“这兵荒马乱的,饿死几个人很正常,不值得同情。”
银勇、少强争锋相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面红耳赤。
保长一拍桌子:“你两人别吵了,就照谢冘说的办。”
田桂芳带着儿子来到谢庄,保长发给她一只红袖章,上面写了:“护溪员”三个字。别人一看到这三个字就知道她违反了村规民约受的处罚。
谢冘叫她在学校里烧火做饭,她的孩子就安排他在学校里读一年级。
谢冘这样的安排,让庄子里的人匪夷所思。沸沸扬扬的议论声在庄子里炸开了锅。
少强更是煽风点火,在庄子里,他逢人便说,我们庄里的孩子要到八岁才能上一年级,凭什么田桂芳的儿子三岁就可以读一年级。
在少强的煽动下,有几个人来保长家责问保长:“保长,为什么外地的孩子三岁就可以读一年级,我们本庄的就不能?”
保长见此事既定,不宜改变,只能顺水推舟。便对来人说:“谁跟你们说的,从今年开始,所有孩子到三岁就可以读一年级了。”
阿来老婆说:“这就对了,孩子放学校里,我就可以全心全意地干活了。”
张三老婆说:“阿来老婆,孩子这么小,把他放学校里你放心吗?”
李四老婆接过张三老婆的话说:“是呀,孩子阿屎阿尿都成问题,放学校我是不放心。”
保长:“我们自然会在庄里找两个温柔,善良,有爱心的女人来照顾孩子们。”
张三老婆调侃道:“阿来老婆,我看你合适。”
阿来老婆:“不,不,不,我不合适,这活太脏,太累。”
保长:“所以,这两个保姆不是随便叫个人就可以做的,需要认真考虑。”
阿来老婆:“我看田桂芳可以,你看她斯斯文文的,会照顾好孩子的。”
保长:“看人不能光看外表,还要看内心,看她平时的所作所会。”
张三老婆:“我会经常偷偷去看的,看她们有没有虐待孩子们。如果哪个敢虐待孩子,我便要抽她筋,剥她皮。”
李四老婆:“像你这么凶的人,千万别叫保长选中你。”
保长:“好了,你们回去吧。”几个人便出了保长家。
再说那王丽芬的情人王哥,在一次械斗中被人打死。王丽芬就去找荀玉华和刁华康,寻了几处,没有寻着,身上已分文。只好回到家乡湾坑村,来到家里,见大门紧闭,哥哥和嫂嫂都不在家。问了隔壁邻居,邻居跟她说:“你哥哥出门去了,嫂嫂在谢庄干活。”
此时的王丽芬已处可去,她想去找嫂子借钱,又怕被谢庄人看见,把她抓起来打一顿。
她已一天没吃饭了,早已饥肠辘辘,便一家一家跟他们要饭吃。她的坏名声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所以湾坑村的人没一人给她吃的。王丽芬只能硬着头皮,趁着夜幕来找嫂嫂。
来到谢庄村口,见谢庄变了样了,以为是走了地方,就在原地徘徊。此时,见对面来了个人,月光下看不清面孔,待走近些,才看清楚来人有点眼熟。她忙背转身,面朝溪水。
来人正是她见过面的少强。少强见路边站个女子,心头一热,上来打招呼:“喂,妹子你站在溪边干啥,是不是不想活了,要跳河里去?”
王丽芬不答,少强便走近身去看王丽芬的脸,王丽芬忙躲开。少强见王丽芬躲开,便一步跨到王丽芬前面,王丽芬再躲。少强索性用手掰过王丽芬的肩膀,往她脸上看去,认出来这人是王丽芬。便骂道:“你这贼婆娘,还敢来谢庄。”顺手一推,把她推开。不曾想用力过猛,王丽芬跌倒在地。
王丽芬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这可难杀了少强,少强不知如何是好,一走了之吧;他不舍得。扶她起来吧;他不想。狠狠地踢她几脚吧;他不忍。他犹豫了一会,便去扶王丽芬起来。少强:“妹妹,你起来吧,哥不打你。”
王丽芬站起来,扑到少强怀里,少强突然感到忐忑不安,慢慢推开王丽芬。少强:“妹妹,你们大晚上来我们谢庄干啥?”
王丽芬:“就我一个人,没有别人。”
少强有些奇怪,他问:“你一个人来谢庄干啥?”
王丽芬:“我嫂嫂在你们谢庄干活,我来找我嫂嫂。”
少强:“你嫂嫂是哪个,我咋不知道。”
王丽芬:“田桂芳。”
少强:“哦,原来是她呀,我带你去找她。”
王丽芬:“我怕她不理我,还是明天再去找她。”
少强:“那你晚上住哪里?”
王丽芬:“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住处?”
这句话正合少强的心,他忙答道:“你要是不嫌弃,就住我家吧。”
王丽芬:“好啊,好啊。”
两人来到少强家,见少强家家徒四壁,有些寒心,但又此可去,只能将就一晚再说。王丽芬:“今天嫂子不在家吗?”
少强:“就我一个人,哪里来的嫂子?”
王丽芬放心了,她对少强说:“哥,我还没吃饭呢。”
少强拿出两个红薯来给王丽芬吃,王丽芬不吃。她问少强:“哥,还有没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