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哥啊,你是有身份的人,以为是街头的混子打架啊,今天你砍了我,明天我一定要砍回来。你这么做不理智啊,除非你就真的看开一切了,不在乎你现在的社会地位。良哥,你说呢?”
赵良剥了一个桔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应道:“是是,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可他这牛脾气,不听劝啊。”
“操,你们这还叫兄弟么?我这连床都起不了,你们竟然还能这么理智地说话?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刘华咳了一声,继续道:“我一直在想个问题啊,上期《我在现场节目也是做的关于婚外情,我当时就在想啊,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婚外情的产生呢?其实我这个人在底子上还是个好人,彻头彻尾的一个传统的人,我也想守着一个女人,维系着一个家庭,就算没儿没女,也愿意白头到老,可最终我还是走上了冲出围城的道路。在这儿,为了续香火只是次要原因,因为你在出轨之前怎么能保证就一定会续到香火呢?要真是为了后继有人,就不如直接试管婴儿了。主要原因是什么呢?我们节目请了不少专家,讲了一大通,什么社会环境,什么时代文化,总之,婚外情就是生活节奏过快的时代已婚男女受到家庭、社会及自身的多重压力之后的爆发。这是报复性的。”
张国道:“你说这些都太泛泛而谈了,所谓专家、所谓学者,就是要把原来一个很简单的道理用一堆貌似高深的词语加以修饰,捆绑得跟高级礼品似的,其实里边还是豆浆和油条,还是只能当早餐。照我说,这就是审美疲劳,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你跟自己老婆相处在一起,她身上哪个部位你都一清二楚,没有了神秘感,也就缺乏了激情。比如你在汽车上遇到一个女人,就算那个女人长得很一般,只要她胸部挺拔,穿着暴露,你必然会多看上几眼的。而你老婆很漂亮,但晚上你俩睡在床上,都脱得光光的,估计你也经常提不起任何兴趣,如果半夜起床到阳台吹吹风,恰巧对面亮着灯的窗口有个女人穿着睡衣走来走去,可能你的兴趣又来了。就这么简单,相处的日子一久,大家就都厌烦了,特别是男人,比女人更容易厌烦,因为男人比女人现实,八十岁的女人都可以活在幻想中,她可以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而一个男人只要开始承担责任之后,幻想的因子就全部死了。”
赵良依然惯常地附和道:“对对。女人可以在和你做爱时同时想起一百个男人,而男人在做爱时呢?到最后你就只能感觉到是一堆肉,根本想不起任何的女人了,连正在身下做着活塞运动的这个女人的形象也模糊了,就一团肉。男人在感情上是比较迟钝比较吃亏的。”
张国看了看墙上的钟,说道扯这么多干吗?还报仇不报?要报仇我帮你登报找人去,你要不报了,我就得准备上街找工作了。这天天在家吃白饭,不是男人过的日子啊。我刚才说了,男人一旦开始承担责任幻想的因子就全部死了,可要是男人的责任被一个女人承担了,这个男人就死了,而这个女人就会变得极端奇怪极端可怕了。就拿林真来说吧,一位优秀的人民教师,经常在《语文报上发表文章的园丁,竟然已经到了张口油米闭口柴盐的地步。家庭的重担被女人挑起来后,男人的尊严就完全被击垮了,只要她动一动那忧国忧民的眼神,感叹一声油价又涨了,我的心就直跳恨不能找个地儿钻下去死了的好。我看你也死不了,我现在得去找工作了。二位都是身居高位,什么地方有适合兄弟的位置给留一个啊,别整天只顾着自己腐败,到时兄弟我都饿死街头了你俩还在朱门酒肉臭。
张国一向也不会在他们面前说这话的,在他内心最深处,总有一丝情怀,这情怀让他觉得他比他们要清高许多,他们和他不是同一个思想层面的人,他们是世俗的,而他是不群的。
虽然他也知道,这种想法其实是大谬不然的,如今这个时代,有钱的就有了一切,连高尚啊道德啊这些形而上的词汇也是可以用金钱轻而易举购得的――
有一位富翁,靠捞偏门起家,全身都是原罪,赚了亿万身家,最后拿出一部分钱,在家乡大兴善举。于是,在家乡,他成了神,不论哪个阶层的人都真心地认为他确实是正义、道德、光明的化身。
当年刘华、赵良用这个例子击败了张国,让张国只得叫喊道:“只因世俗的人太多了,那只是一种公共道德,是伪善的,虚假的,构建在社会文化、时代环境、物质生活的基础之上的。我所追求的是个人的道德,以自我标准衡量的道德,比如那位富翁,就当世人都认为他是一个正义、道德、光明的人,他内心里自以为呢?他依然知道他其实是不道德的,除非他没有最基本的道德的底线,个人道德与社会公德发生抵触时,我选择前者;因为后者是时代的产物,大多数时候,只适用于一个特定的时代,而前者是永恒的,超越一切的。我所坚持的是个人的道德,我自独善我身,道德在我心中,且管他人如何论道?”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年轻,还才刚刚来到这个城市,如今,十年弹指一挥间,现在,张国也越来越觉得――道德这类精神层面上的东西(当然只仅仅限于公共范畴内的,被他谓之“伪善、虚假”的)是可以用物质交换过来的。
这种想法只是他近来万种思绪里的一个,这万种思绪让他觉得自己离人群越来越近,近得几乎都想每天一翻身就和林真讨论今天的大白菜是不是涨了一毛,米是不是跌了两分。
张国想:“我终于也世俗了。”
所以他现在故意在二人面前提到,心底最隐秘的愿意当然是俩人能意会,帮他联系下工作。
但他脸有些热,总觉得这不是自己说出来的话,那个从前的他,已经远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