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曰,前世三百次回眸,换来此生擦肩而过。
自认为缘分已到,两厢情愿,却是
此生许卿意,愿春比翼齐,
枯冬倏然过,寥落逢期。
…
今天下雪了,还不小。
两侧高低落的民居商店开着暖黄的灯,在阴沉的傍晚中连成一片,与门前尚未扫去的新雪交相辉映,如同淌着条金光闪闪的蜿蜒星河,各式各样的彩灯招牌也懒得再争奇斗艳,各自沉默着立在飘着细雪的寒风中,朦朦胧胧的看不大真切。
悠扬舒缓的钢琴轻音乐从不知何处传来,婉转而不哀伤,轻轻地游过街道。
街上行人不多,步伐不慢,倒也算不得行色匆匆,大多三两成群,裹着围巾和羽绒服对路边的小雾凇和橱窗里的商品指指点点,响起阵阵欢声笑语。
“怜月……楚怜月!”
陈风口中低声呢喃着一个名字,茫然的走在盲道上,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踩着断断续续的凸起,只觉得四周的灯光团团簇簇,越来越耀眼,明明身上穿着羽绒服,
却只觉寒冷彻骨。
他抬头环视了一圈,骤然身子一歪,斜出去几步跌在路灯上,震下一团落雪撒了满身
疼痛来的很缓慢,陈风披着雪缓缓蹲下,蜷缩成了一团,
旁边驻足的像是情侣的两人里,男孩还愣着,女孩已经惊呼一声三两步跑过来搀起了陈风,目光担忧的看着他,语气温柔“叔,您没事吧?”
女孩的头挡住了路灯,看起来像是镶了一圈金光
楚怜月微笑的脸庞却在脑海中骤然出现,几乎要重合在她的脸上
“刚好我哥是医生,要不要帮您看一下?医院也不远的。”
男孩走到近前,表示了肯定,并仔细观察着他。
女孩搀着他站直,拿手四处拍着他背上的雪花。
陈风感觉到她口中哈出的白气柔柔的呼在了自己干硬的脸庞上,吹得汗毛微痒,感觉到了些许温暖。
“没事没事,非常感谢,只是滑了一跤。”
女孩哦了一声,又叮嘱了诸如小心什么的此类的话,看他自己站起来正常的走了几步,安心的找他哥继续逛街去了。
路灯不大,只有三四米高,通体乌黑,大概欧式风格,看着像两片弯弯曲曲的藤蔓托着个花蕊。
他脚步虚浮的走了一步,双腿绵软,终究是倚靠在路灯边蹲坐下来,孤独的看着对面咖啡店闪光的黄色招牌,
眼前划过的来往人群,在余光里,渐渐拉扯成残影消失。
招牌熄灭,两个人提着包裹锁上门,互相交谈,融进了人群。
咖啡店也关门了,仿佛一切都消失在影影绰绰的夜里。
只有手中的手机还亮着,显示着一条来自主治医生的威信消息。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今天是和楚怜月当面表白的日子啊!
她骗我!
她说病治好了,明天就订婚的……
她死了。
陈风等待的美好在最高点破碎,极致的悲伤犹如山呼海啸一般冲垮了他的脑海,
他失去了烧烤店,失去了工作,现在也失去了楚怜月。
他失去了一切。
他哭不出声音,只是轻轻颤抖着泪流不止,在许久未曾清洗的脸上凝成两条光亮的痕,但随即泪水也哭不出来了,茫然的发呆。
…
“卧槽救人!”
“啊!跑啊!报警!”
“丽儿啊!”
耳边清静炸裂,喊叫嘶吼和此起彼伏的刹车声碾来
陈风直起身,只看见不远处车灯缭乱,一个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傻站着,一辆运沙货车撞翻几辆小轿车,拖着火花和钢片碎石洪流向她倾倒过去
大片碎沙狂暴席卷,数辆小轿车被压成残骸横冲直撞,扑面而来!
他冲过去推飞了小女孩,自己倒是来不及躲开了。
意识陷入混沌,但剧痛紧接着潮水一般淹没了他,浑身伤口仿佛在火上灼烧,又刺得他头脑清晰了一瞬,面前的一切都在重影,都在疯狂扭曲,疯狂旋转,令人作呕。
恍惚间看见楚怜月立在不远处依旧微笑着,牵着个小男孩,但漂亮柔顺的马尾辫扯散,化作沙黄长发垂下,被鲜血粘成几缕,随风微摇。
他伸手,楚怜月却领着她的弟弟楚叶退进黑暗消失不见。
周围尖叫哭泣清晰起来,吵吵嚷嚷的,小女孩和一个女人的哭声最为明显
陈风感觉自己应该是落地了,
雪花缭绕,渐渐遮住他的满身沙土,晕染开地上的血迹,一圈一圈淡去。
他眼前的一切开始发散,仿佛带上了层层光环,耳边也失去了一切声音。
只有放大的心跳在耳膜上敲鼓,
“咚—,咚——…”
一下,两下,越来越慢。
“我要死了?”
“也好。”
于是眼前世界朦胧起来,愈来愈红,而后一转,渐渐陷入深灰色。
这便是永恒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