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跟李菁文同一个职工大院长大的,她的父亲是技术总长,妈妈是溪城下面一个县舞蹈团的普通职工,出了名的漂亮好看。两人相亲认识,婚后柳爸爸很是疼爱柳妈妈。为了家庭,柳妈妈辞去了县舞蹈团的工作,直接搬到了溪城,每天最大的事情就是照顾柳青青,然后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李菁文记得,那时候妈妈跟厂里阿姨们闲聊,总是提到柳青青的妈妈,说她昨天又穿了件花裙子、今天又换了时髦的牛仔裤,亦或是海藻般长发上别了样式独特的珍珠发夹,真是好看。
那时候,生产区和生活区只有一墙之隔,职工的家大多安在院里,大家中午要不是回家吃饭,要不就由家里人送到车间办公室。青青爸爸是技术骨干,恰逢厂里改制,每天忙的像个陀螺一样,青青妈妈就主动提出给她爸爸送午饭。
每到临近中午的时候,青青妈妈就会收拾的漂漂亮亮的,一手拎着花布包着的铜皮饭盒,一手牵着如复制粘贴了她面容的小青青,招摇的走过家属大院和行政楼相连的那条长长的梧桐路。
美而不媚的时髦女郎,乖巧可爱洋娃娃一般的小囡囡,缓缓行过红砖绿柳。
浪漫而美好。
一路上,总是会有男男女女因为她的母亲,而驻足停留。
多年后,当柳青青和李菁文在大学宿舍里逃课偷看《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看到女主角在丈夫战死后,为了生存,穿上美丽连衣裙一路走过广场,引来数人争相点烟时,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一个苦涩奈,一个满眼羡慕。
青青父亲的办公室,那个时候,总是挤满了跟他“谈工作”的人。为什么说那个时候呢,因为有一次青青妈妈生病住院,青青被爸爸带着去上班。
一整天,办公室里冷冷清清。
只偶尔来两个汇报工作的人,也是简明扼要,说完就走。
后来,柳青青三岁那年,车间发生了严重的气体泄漏,为了阻止同事安全撤离,青青爸爸留在在了最后,最终没能躲过大爆炸。
葬礼上,青青的妈妈,那个平日里总是花枝招展、眼波婉转的美丽女人,好像离开了土壤的玫瑰,一下枯萎凋零。神色哀伤、泪盈于睫,鬓边戴着一朵小白花,像没有灵魂的木偶,独坐灵堂,似乎感受不到身边的人来人往。
她自心碎哀伤,但在别的男人眼里,却有一种独特的破碎美,往每一个前来祭拜的男人心里投射下了深深的烙印。
葬礼后,青青妈妈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再打扮,也顾不上青青,只每日对着青青爸爸的照片,沉迷伤痛。
因为青青是女儿,爷爷奶奶也以照顾大伯家表弟暇分身为由,拒绝施以援手,每个月给予聊胜于的接济。
年幼的青青靠着周围邻居的百家饭,有一顿没一顿的度日。
虽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感受到妈妈身上散发出来的巨大的悲痛,知道爸爸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答应了六一儿童节要给她的惊喜,可能永远也揭不开谜底了。
这个曾经幸福美丽的女人,低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有一天,饿的受不了的小青青,搬小板凳去够灶台上一个已经蔫吧脱水了的苹果,一个没踩稳摔倒了下来,碰的满脸是血,哭的撕心裂肺。
许是女儿一脸的血触目惊心,也可能是那张像极了亡夫的稚嫩脸庞让她恍如隔世,更或许是内心本能的母爱,总之,那个面黄肌瘦、满脸是血、伤伤心心、蹒跚着跑过来抱着自己大腿的女儿,一下子把青青妈妈从哀伤中拉了回来。
也拉到了一堆具体的问题前,首先第一个就是,母女俩要如何生活。
基层县舞团舞蹈演员出身的青青妈妈,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拧不了螺丝、烧不了锅炉,更别谈其他的生存技能,只能靠青青爸爸的抚恤金生活。
但是金山银山尚有坐吃山空的时候,更何况本就不多的抚恤金。
不到一年时间,母女俩的生活就举步维艰。
为了活下去,青青妈妈开始了频繁的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