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人言二三。
自李握瑜的书房逃出来,李怀瑾一边喘息,一边向自己的小院跑去。他还没有彻底昏了头,及时的记起来,这个李府里还有一个辜的倒霉蛋。
时间紧迫,他不知道李贺兰和李握瑜还有多久回来,但总归快了,当终于看到熟悉的小木门时,李怀瑾一脚踹开了它,反震过来的力量让他的小腿发麻,脚底板生疼。院中的小姑娘正把刚刚洗干净的肚兜挂起来要晾晒,破门而入的李怀瑾吓了她一跳,两人一时间面面相觑,江阑珊捏紧着手里的小肚兜,一时间挂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好悄悄背过手,把它捏在手心里,藏起来。
李怀瑾那一瞬间思考了很多,有一点是他思考最久的,责任。
江阑珊,依靠,一定程度来说算黑户,最起码也是贱籍,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在地球上她还是个未成年人,如今她父母双亡,嫁入夫家,自己这个丈夫跑路在即,公公婆婆都不太像是省油的灯,此外还要加上那个畜生大哥李握瑜。
思绪停顿刹那,他立刻坚定了念头。
“收拾东西跟我走。”
说罢他就跑了出去,又跑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没头没尾的,小姑娘不一定能明白自己什么意思,但现在时间争分夺秒返回去解释太浪费时间了,他只能赶紧去把马带来,便是没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江阑珊也不过是少带点家当,只要能把她人拐走,那其余都不是问题。
换而言之,他决定赌一把两人的默契了。
即便这只是她们认识的第二天。
真心如此?
他忍不住拷问起自己内心的阴暗面。
江阑珊依靠,可自己也不过初来乍到,又不是什么大款,所谓启动资金甚至是偷来的,他只是一个刚刚考上大学,刚满18岁不久的大学生。
他过往还需要父母养,但如果带着江阑珊逃走,那么这个被别人强加给他的妻子,这个包袱,就需要他来养了。
这不是什么小猫小狗,给口剩饭便能活,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更何况就算真是猫狗动物,他大概也狠不下心抛弃。
他话不说完转身就走,未尝没有一丝“如果她没听懂,没来得及收拾,我便能以太磨蹭为由,丢下她?”这样的想法吗?
江阑珊的事,地牢的事,自己的事,它们搅在一起,让刚刚通宵了一晚的李怀瑾脑袋生疼。
终于摸到马棚,李怀瑾熟练地解开缰绳,然后开始研究起这古代的马鞍。
他在地球时,父亲来自北方,靠近草原,亲人便有畜养马匹的,旅游旺季时也会牵来给客人骑。
李怀瑾近水楼台,早早就学会了骑马,不能说技术高超,至少有一定的基础知识。
似乎自己死而复生的效果还在,一路上没有见到任何一个护卫阻拦,就在他疑惑自己真的如此神鬼避易时,就看到扶着门槛,脸色惨白的江阑珊。
“江阑珊!”他下意识惊呼一句,快步走上前扶住她,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的工夫江阑珊脸色白得像是大量失血了一般。
江阑珊已经说不出话,但还紧紧抓着一个包袱,直到看清李怀瑾,才缓慢的松开了手。
问题大了起来。
他扶着江阑珊上马,再翻身上去,包袱背在自己身后,用自己长衫的束带把江阑珊绑在自己胸前。
二人胸腔贴在一起,隔着几层布衣,只能感觉江阑珊瘦的可以,骨头都硌人。
策马扬鞭,马群跟着他在院内一路狂奔。
李怀瑾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就算自己再怎么吓人,都这么大动静了,真就没有人出来看一眼?
寻着记忆的路线,他在途中终于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家丁打扮的人,胳膊上还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了些瓜果,但此时已经滚落一地。
他面色惨白,毫血色,爬在地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张人皮。
李怀瑾下意识地联想到了江阑珊的变化。
两人的情况如出一辙,那想来大概是同一个原因,这么会功夫,什么变化能让人如此?难道是李贺兰已经请到了高人,并且打算把自己连带整个李府的人都当做妖魔鬼怪,一起清除吗?
几乎是下一瞬,他的问题有了回答。
冲天而起的血光从遥遥相隔几十米的地方升起,那股血色的洪流似乎有着实体一般,它掀翻了地牢,掀翻了书房,一只巨手从那缺口伸了上来,抓着缺损的墙头把那臃肿丑陋的身体拉了上来。
能感觉到胸口的江阑珊在微微挪动,她本能的想要转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李怀瑾立马摁住了她的头,把她的脸埋在自己胸膛里,什么也看不见。接着李怀瑾抓紧缰绳,立刻掉头,直奔大门而去,受惊的群马有了一个领头的,也跟着跑了起来。
即便如此,江阑珊还是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了。
那只巨手下的躯体,是数活人如蜡油般熔化,浇灌,黏合而成。
江阑珊和李怀瑾都是聪明的,他们都在看到那巨人后意识到江阑珊和那个家丁如此表现的原因了。
甚至于,李怀瑾已经感觉到,江阑珊似乎,已经没有那么硌人了……
马群狂奔,但不再如之前乖巧听话,动物总是比人类有着更好的灵性,总能提前预知到天灾人祸,危险来临。
李怀瑾艰难的操控马匹,失控的马群只会毫理智的横冲直撞,他起码要让身下的这只走上正确的通往李府出口的路。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他原以为自己应该带上马匹,去地牢拯救那些被囚禁的人,但现在来看,那些人似乎在用更强硬的办法宣泄自己被囚禁被虐待的痛苦。
“李——握——瑜!!!”
它一掌拨开墙头,被掀飞的横梁重重摔在李怀瑾身侧,吓了江阑珊一跳,也让马切实的跳了一下。
李怀瑾只顾让马继续跑,忘记了照顾江阑珊,她便亲眼看着那血肉巨人掰下自己一根同样由人浇筑成的肋骨,它一手抓住那肋骨状人的双手,一手抓住另一端的双脚,接着便将它拉长,拉长。
直到那根“肋骨”被拉长成了长枪。
此时,李怀瑾已经遥遥看到了大门。
不待李怀瑾下马开门,那大门竟然自己在缓缓打开。
门缝中勉强能看到一抹白影。
胳膊和大腿一人把住一扇大门,那厚重的大门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材质,重到即便是这种壮汉,想要打开它都需要费尽全力。
那开门的瞬间,似有狂风自门缝中涌入,随着门缝愈大,风也大起来。
一只布鞋抬起,越过门槛,稳稳落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