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空荡荡的街,初一在得知周时越打车走了的消息后,和司机报了家里的地址。
苍莽走掉的二人没察觉,人群中一直有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他们,直至他们消失。
天际不透光亮,墨色越压越重,凝固了黑暗的江城寂静落寞,唯街边长明的灯燃着光亮,是暗夜中的曙光。
爬上楼,对着漏光的门缝,她吐出一口浊气。
沙发旁的小夜灯被点亮,少年歪歪斜斜躺在沙发上,悬在半空中的手染着干涸的血迹。
他似是睡着了。
初一拖过他房间的被子给他盖上,他睫羽不时颤动,沉睡的少年好似融化了黑夜,纯净美好。
没人能想到,二十分钟前,他就是个疯子。
空气里传来匀称的呼吸声,初一伸手去拉那夜灯的开关,刚伸到一半,手被一只粗糙干燥的大手捏住。
好看的桃花眼半睁着,迷蒙不清的他眼里藏着水波,如果说刚才的周时越是一只癫狂的疯狗,那现在的他就像是蜷缩着呜咽的小奶狗,辜又纯粹。
她竟从中看出几分脆弱感。
“别关...”
他执拗的拉着,初一强行把手放进被窝:“不关,哥哥睡吧......”
周时越眼底倒映出那温软明丽的小脸,眼皮渐渐阖上,意识的尽头是一张带着笑意的粉唇。
待天光大亮,周时越摁着脑袋,瞥一眼圈着手臂趴在茶几上酣睡的女孩,愣了几秒。
轻声出门。
下午回来时,女孩躺在沙发上,
她真的很小,自己横躺在上面,腿可以打弯落地,现在小女孩躺在上面还余留了很多空地。
她小动物一般尽力把自己往那件薄外套里缩,身子微微发抖。
细小的喘息声时急时缓。
周时越视线停留一瞬,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初一自己也没想到,
酒吧一夜游,喝酒的是周时越,被摸的是周时越,打架的还是周时越,但是发烧的却是她自己。
娇小的身子冰火两重天,头上烧的感觉要冒火了,身子却在发冷汗,止不住的抖,不停的拉扯着身上那一小片外套。
“唔......”
好难受。
刚才隐约她好像听见周时越回来了,
但是初一不太敢叫他,那晚男人血呼拉次的脸模模糊糊在眼前晃。
初一甩头,想把那弄得人发毛的画面甩出去。
人越是抗拒某样东西,那东西就来的越凶猛,女孩脑瓜扭动越来越快,惊叫出声:“不要......”
周时越躺在床上,手机界面上的人倒在野怪前。
听到外面的声响,眉头打结。
人物复活不到一分钟,又被对面射手斩于马下,他烦躁挂机将手机甩在一旁,出门。
心里又闷又燥。
那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很烦。
女孩额前的碎发粘在皮肤上,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让她脑门发亮。
嘴里低声嗫喏,起皮的唇时不时溢出低吟,听起来很不舒服。
周时越蹲着,默声在她对面茶几下的柜子里翻腾,最后翻出一个药盒,大概看了眼名字,随手扣了一片出来。
直挺挺站在沙发前,冷着声:“吃药。”
“唔.....难受.....”
周时越不耐烦,粗鲁搡搡她肩,摇的女孩直晃荡。
初一听见了,脑袋晕晕乎乎的,连带着反应也变慢了,语言跟不上大脑,只乖乖张开嘴巴。
周时越丁点不怜香惜玉,
指尖捏着那片药直接塞进她嘴里,连口水都不给。
没有糖衣的药片,一进嘴就融化,初一嘴里立即被那冲天的苦占据,漂亮病态的脸邹成包子。
舌尖顶弄着,试图把东西吐出去。
眼前的少年终于弯下腰,伸出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只那骨节处擦破皮结了痂,不仅不破坏美感,反倒有种病娇意味。
推着女孩下巴往上一顶,紧紧阖上,掐灭她的幻想。
初一争弄不开,就干咽。
卡在嗓子眼半上不下的,难受死了。
“嗯...嗯”,不断吞口水。
周时越俊脸一愣,放开手,拿了手机坐在对面的凳子上打游戏,应该是怕她卡死。
就这,也没想着给人倒口水喝。
夕阳透过玻璃渗透进来,将地板染成浅霞色,整个房间陇上一层柔暖的光晕。
直到那光线渐渐颓然。
周时越结束一局游戏,不经意一瞥,沙发上女孩脸色泛青,嘴里慢慢吐出白沫。
指节一僵,猛起身带倒了底下的凳子。
冲过去,掌心拍拍她脸,掰开眼皮时,那瞳孔涣散。
周时越大脑飞速转动,最后捏起茶几上的药盒,仔细一看。
罕见的爆粗口:“靠”,过期了。
手机握在耳边:“喂,她被毒死了......”
等天彻底黑下来,楼下救护车的声音‘滴呜’作响。
下楼时,小区那些好事儿的老头老太太,大叔阿姨全围了一堆,那天下午讨论他的人一个没少。
从旁人的角度看过去。
女孩娇小卧在少年怀里,健壮的臂将人拢的严严实实。
快到救护车跟前,周时越下意识抬抬胳膊,遮住女孩的脸,斜一眼正骂他‘疯狗’的人。
那老头立马闭嘴,连带着周围一群人都躲开视线。
都不用他说话,众人一哄而散。
等车离开,小区里涌出数谣言:周时越把同居的小姑娘杀了......
周时越同居的女孩流产了......
另一头,医院的他们一所知,周时越也压根不在意。
急诊处,医生冲上来,问:“家属呢,什么情况?”
周时越面表情:“吃药了。”
医护人员:“......”
医生掰开初一眼皮,问:“病人之前有没有什么基础病?”
周时越:“不知道。”
“除了药,之前还吃了什么?”
周时越:“不知道。”
之后又连着好几个问题,他回答统一:“不知道。”
“......”
医生也怒了:“你一个家属,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周时越,站着不动。
“准备洗胃......”
“你和患者什么关系?”
周时越迟疑一下:“应该是...哥哥?”
护士拿着签字板:“什么叫应该啊,你自己是不是不知道吗?”
周时越思索,不动声色,认真:“算是。”
护士把签字板递到他跟前:“那签字吧,送来的还算及时,情况不算太严重,等洗完胃恢复几天就行。”
“以后喂药时注意看时间。”
接近九点,急症室灯火通明,不时有人被推进来。
周时越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摸出兜里的烟盒,迟疑一瞬,又顺着推进去。
仰靠着,头抵在墙上,眼皮半眯着。
要说愧疚,他没有,只一点点后怕,怕她死在家里。
指针指向十一点半,一旁的磨砂玻璃门被推开,护士捧着一些医护用品出来:“差不多了,家属可以进去看看。”
周时越正对着她,轻微点头。
待她走后,又靠了回去。
时间飞速流动,天际擦亮丝丝点点蔓延,直至天光大亮,映亮了整间病室。
女孩脸色苍白憔悴,身上连接着五颜六色的线,侧旁的机子显现出生命线,滴滴答答规律响动。
手指蜷动几下,眼睛缓缓睁开。
偏头就见周时越坐在旁边,俊脸冷若冰霜,眼眶下一圈淡淡青黑色。
也不知道他在这儿坐多久了。
刚洗过胃,她声音嘶哑:“哥哥......”
可能是医院环境的影响,也可能是生病的人本就脆弱,女孩眼眶泛红,悄悄蕴出一包水波,塞满了委屈。
此时的初一还不知道,她能进医院,全靠她哥的一颗药。
知的女孩感激涕零:“谢谢哥哥.....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可能要烧死了......”
“哥哥,你就是...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躺着,就那么看着他,那狐狸眼水汪汪的,似是依赖,那模样勾的人心软,周时越感,只生出丝丝心虚。
扭头出去了,宽阔的脊背僵直。
步子快到要起火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