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宁要死了,她那身子本来也是活不长久的。
西北四国联合进犯中原大夏,不过半年功夫,便直逼圣京。
大军在城门外驻扎,敌军试图用百姓性命威胁守城将领,意图不费一兵一卒进城。
天下兴与亡,百姓皆遭难,一批又一批的百姓被抓,姑娘和孩童成了两脚羊被下锅,男子和老人在城门口以各种方式被杀。
城门下已是血流成河、尸骸成山。
城门仍未打开。
终于轮到长宁了,她的运气不算太坏,上一拨是抽肠,这一拨是分尸。
又湿又黏的绳索套上手脚和脖子,她没有害怕,只是在想,若外祖还在、兄长和姐姐还在,圣京定不是这番光景。
“驾——”
马蹄声响,骏马长嘶,五个方位齐发力,长宁手脚分了家。
脑袋滚到地上的时候,她睁大眼睛想将这个腌臜的世界看清。
已是暮春,朔风平地而起,大雪纷扬落下,少顷便将她分了家的四肢躯干掩埋。
其实她原也出身高门,父亲是金科探花郎、后来权倾朝野的宰辅重臣,母亲是镇国公的女儿、可以独守一方的女将军。
父母是先皇赐婚,她是先皇认定的太子妃。
只是造化弄人,母亲为小妾苏氏所害,在生育长宁时,难产而亡,苏氏将她的孩子与长宁调换,命运就此改变。
本该母仪天下的长宁,早早被定亲给荣禄伯爵府慕容家。
花轿临门,苏氏半哄半骗半强迫,给长宁灌下一碗迷魂汤,将她塞进小轿,抬进伯爵府。
她成了媵妾。
而在苏氏的安排下,她的侄女苏幼娘换上她的喜袍凤冠、代替她行大礼、拜天地,成为正妻。
药效未过,苏幼娘带着新郎小爵爷过来耀武扬威,她中生有,说长宁痴情一片,宁可自毁容颜,也要为心上人守贞。
又故作姿态劝道:“说到底,二妹妹才是夫君的正室夫人,今夜洞房花烛,还请夫君与妹妹圆房。”
狗男人听信一面之词,怒火中烧,一把将长宁扯下床榻,拳打脚踢,口中污言秽语不断,说她是“贱骨头”、“脏东西”、“只配跟猪狗同寝”……
那晚长宁捂着不知何时被毁的脸,重伤躺在冰冷的地砖上,看着鸳鸯被浪,听着渣男贱女莺呖燕喃、水乳交融。
新婚翌日一早,长宁像狗一样,被丢进偏院,拴起来。
她几次逃跑失败,苏氏听闻后,怕事情闹大,暗中授意,苏幼娘便哄着小爵爷,烧妻以娱。
看着长宁在熊熊烈焰里,被烧成火人助尖叫狂奔,这对狗男女却笑得前仰后合,欢快离去。
她没有死在这场大火里,却比死更难受。
全身大面积烧伤,五官烧熔成七孔,手脚粘连,毛发全、浑身瘢痕叠瘢痕,不见一寸好皮,她成了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火里逃生,她一心想回孟家寻求帮助,谁料却得知,府中唯一能帮她的二哥哥,早在她出嫁之前,就已经死了,她被苏氏的人拦下,一顿毒打,九死一生。
她留在京中调查真相、试图复仇,然而那时候的她,不过是个权势财貌的小老百姓,想要对抗权贵,异于蚍蜉撼大树。
长宁试过数回,终究是连仇人的身也近不了。
那时候她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国公府,为了活下去,她睡猪圈、争狗食、受胯下辱……苟延残喘,忍受千般非人折磨,静等外祖班师回朝。
可惜,天不遂人意,苏氏的亲生女儿,凭借国公府、尚书府和伯爵府三方加持,顺利成为皇后,苏氏被封一品诰命,苏家进京为官,联合伯爵府,反手一个诬告,说老国公通敌叛国。
京城十二道金令急召老国公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