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吹过云皖额上几缕青丝,拂过她沾汗发冷的脖间。
疼痛让她的理智回了几分,懊悔极了:怎地如此莽撞!
蒹葭快速来到她的身后,来不及向贺辞旻行礼,先将狼狈的她扶起来。
云皖收回看向贺辞旻的视线,忍住发疼的膝盖,微微朝贺辞旻躬身行礼,“妾身,妾身知。”
多年的陪伴,云皖清晰明了:贺辞旻此人很少作出严厉姿态,一旦说了重话,那往往就代表这个男人动了气。
总归她得先认。
云皖现在满心都是贺乐芊,她顾不得再在贺辞旻这里浪费心神。
贺辞旻淡淡地应了声,便朝内走去,丝毫没有关心她的伤势。
等男人走远后,蒹葭立刻道,“小姐,奴婢去找大夫。”
“事,先扶我去耳房。”
蒹葭只好咽下喉头话语,扶着云皖朝耳房走。
心中更是气愤。
外头都说小姐命好,商女出身却能高攀了镇国公府的状元郎,攀的还是正妻之位。
可谁人不知,她的小姐乃是燕州首富嫡女,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物质方面甚至能高过绝大多数豪门贵女。
论嫁给天下哪位商家子弟,都是下嫁!对方不得捧着小姐,护着小姐?
又怎会像如今这般,除了一个莫须有的高贵名分,其他方面处处不顺意!
“蒹葭?”云皖唤蒹葭回神,“在门口候着吧,我自己进去看乐芊。”
“是。”
云皖知道,过一会儿,想必自己会大哭一场。
她走到摇床边,垂着视线没有先去看乐芊,只是让伺候的乳母先出去,“白露如果回来的话,也让她在外面等着,谁也不要进来。”
待这边只剩下她娘俩,云皖才慢慢地蹲下身。
目光轻轻上移,还未看清乐芊的面容,视线就模糊了。
云皖不顾仪态,狠狠地擦干泪水,“乐芊,我的女儿……”
她早逝的女儿啊……都怪娘,都怪娘的自私!
当年得知贺辞旻出事,她不顾分寸地一心只想着贺辞旻,粗心忽略了她唯一的孩子。
等到她再赶回来的时候,小小的乐芊毫声息地躺在棺椁里,旁人告诉她,二姑娘得了肺病,药石罔顾,在痛苦中孤独死去。
死前还唤着“娘”。
那一刻,仿佛有万千刀片,不断地剜去心头血。
乐芊的逝去,是她云皖的报应,执迷不悟的报应!
从黑暗的记忆中挣脱出来,云皖发现自己的泪已经浸湿乐芊的襁褓,慌忙用自己的衣袖擦去。
“乐芊?芊儿?”云皖轻声唤女儿,但又怕把女儿吵醒。
好似母女间心有灵犀,原本熟睡的小婴儿慢慢睁开了染着水雾的黑眸子,与云皖对视起。
粉雕玉琢的小脸慢慢洋溢出甜蜜的小酒窝。
这一回,云皖真的哭出了声。
万千言语飘然而去,化作一句“我的孩子”。
哭泣中,云皖紧紧咬唇,咬出了些许鲜红血液。
这次重生并不昭示着她要再度面临七年苦痛,她有了前一世的教训、记忆。
至少她可以有了为自己做抉择的能力。
她的路不是仅有一条贤妻良妇,她要做自己。
而老天不曾亏待她,让她再一次拥有了她的乐芊,她一定要倾尽一切护住她的女儿!
这一世,娘不会重蹈覆辙!
……
清晨,明心堂后院。
云皖昨日未睡,气色却并不差,嘴角的笑一直没有放下,视线不曾离开乳母怀里的乐芊。
“二姑娘是民妇见过最乖巧的孩子,从来都不哭不闹,而且笑起来非常像夫人……”
云皖听着乳母对乐芊的夸赞,笑容愈发得深,偶尔也会跟两句,内心的激动只有自己才知道。
“嬷嬷说的是呀。”白露将手中的糕点端放在桌上。
云皖这才收回目光,看向白露。
昨日她全心只有乐芊,忘记了待自己同样真挚的白露。
云皖那白皙的面庞如美玉般,一双桃花般的眸子盯着自己,白露有些脸红,“小姐,是有何事吗?”
“事。”
云皖不愿冷下话头,正要说些别的之时,贺辞旻到了。
“三爷。”
云皖收起话题,垂首行了一礼。
感觉到贺辞旻淡然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云皖故作自然地敛眸,意间瞥到桌子上的早膳,一眼就知晓全是清淡菜式。
鸡蛋炒得很老,浓粥几乎没有汤水,茶壶里想必是贺辞旻最喜爱的苦清茶。
而云皖一点也不喜欢,她更喜欢吃辛辣的,就算早饭不宜太过重口,她也不会选择这些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