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如何?”千陌见爹爹警惕地问到。
“尚书大人丹青妙笔,我这白靴太过单调,不如尚书大人就跪着爬过来,为我这白靴添上几笔颜色,依我看就画梅吧,听闻尚书大人画的梅,就是皇上想要,也需亲自去求,今日我就沾沾千小姐的光,向您讨要一副,不知,您意下如何啊?”
“你做梦!”千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闻言,爹爹立即拦住想要上前的她,轻声说:“陌儿,不可冲动。”
“爹爹!您相信我,我定带您突围,万不能让您受此大辱!”说罢便想要上前,这群人虽能修元,但她未尝不可拼杀出去。
爹爹还是止住了她,抚着她的头轻声安慰:“陌儿乖,只是画几朵梅花便能换得我儿安然,再值当不过了,莫再说些上前的胡话,你只见得明处这几人,又怎知暗处藏着多少。”
他的话让千陌再次冷静下来,明处的人躲得过,可暗处的千军万马,又该怎么躲。
“陌儿,今时当忍。”
说完,千陌便见爹爹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朝黑衣人跪下,双手撑着地,慢慢地爬了过去。
千陌原本松开的拳头再次捏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她知道此时爹爹心中定然比她悲愤万倍。
可那个黑衣人却开口:“千小姐还是看着为好,否则手下这些人刀剑眼,划伤了令尊可不好。”
千陌只能缓缓睁开眼,亲眼看着自己的爹爹承受那般屈辱。
他从前教她:男儿膝下有黄金,不止男儿,女子亦如此,人人都如此。
他从前教她:君子当重节,不为钱财易志,不因强权折腰。
他从前教她:笔下之梅,因情而生,对长者的敬爱之情,对妻子的钦慕之情,对孩儿的期许之情……
那此番他跪在贼人身前咬破手指落下的那几朵红梅,又该是怎样的情感呢,他定然是愤恨的,可他又需细细描摹,不能懈怠,他需得将那些梅描得栩栩如生,他不敢置气,只因在他身后,还站着他的女儿。
他颤抖着手将最后一朵描完,那黑衣人便一脚将他踢开,大笑着嘲讽:“哈哈哈,不愧是京中第一才子,这梅画得当真好,正好称我这双白靴,依我看来,尚书大人不如去城中开个鞋铺,专为人画些有样式的鞋子,生意定会很好,哈哈哈。”
“哈哈哈……”其余人也附庸笑着。
千陌想将父亲扶起,他却叫她退后,而后颤颤巍巍地自己站起来。
“如此,各位便该放我们父女回去了吧。”即使负伤累累,他依旧不卑不亢地站在千陌面前。
“当然,退。”一声令下,很快黑衣人便消失得影踪。
确定他们都走远了,爹爹才开口,还是那般安抚似的语气:“陌儿走吧,昨日你吃得少,可把你娘亲急坏了,今日便借了驿站的厨房,张罗着给你做你爱吃的菜,我们要快些回去,她该等急了,我只跟她说暗卫回报你想多玩玩,你可别说漏了,不然以她那脾气,就算杀到皇上面前也会为你讨个公道,可她如今那身子,哪里受得了。”
他气定神闲地说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千陌没有回答,正欲跟上。
却在她刚动身时,突然一阵风掠过,一身黑衣的人越过千言之,一掌朝她袭去,将她推下山崖,而后迅速消失。
落入湖中之前,她看见父亲的表情一瞬变得惊慌,一口鲜血喷出,倒了下去,她想去扶住他,身体却止不住地下坠,最后,坠入湖中。
思绪至此,千陌捏紧拳头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愤怒,加紧追赶在她前方的男子。
蓝老头便是在那日救的她,他轻松便将她从湖中捞起,随手又救了父亲。
可外伤易治,心病难疗,自那之后,他便不再画梅了。
父亲所受的屈辱,她要千百倍地还回去!
所以那日蓝老头问她可愿做他的徒弟时,她想也未曾想便应下来。
自见蓝老头的第一眼,千陌便总觉得他很熟悉,好像她很久之前便认识他。
而且,她能感觉到他很强,至少在云东国内鲜有敌手。
见她答应,蓝老头没有多说什么便走了,只是那晚,有人敲了她的窗,她推开窗时,四下人,只余一阵清风,以及窗台上的一封信,信中只有一句话:入夜后,城外密林。
全然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只是,密林那么大,倒是告诉她去哪里找啊!
虽是有气,但千陌很快便平静下来,告诉自己,这定然是师父对自己的一番考验。
然而当她好不容易循着些蛛丝马迹找到他等待的山洞时,得到的答案却是:他忘记了!
他竟然,忘记了!
千陌面上虽然还是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心底却将他骂了个遍,还暗下决心,待学有所成的第一件事必然是挥拳向恩师!
不得不说,千陌的直觉是不的,蓝老头的确很强,也很用心地教她。
三年来,他们不像师徒,千陌早已将他当做知己,虽说千陌仍对他知之甚少,但人总是会有些难以明说的苦痛的,他不说,千陌便不会问。
倒是偶尔闲下来时,会议论些世间杂事。
人人都会在十岁时生出一道元魂,只是天赋上会有差别,元魂太弱的,便是不适合修元,与普通人异,但是千陌却是世间唯一一个连元魂都未生出来的。
法修元,蓝老头便教她武功,与爷爷教的不同,千陌丝毫看不出他的武功门路,看似杂乱却又变幻穷,高深莫测。
今日是三年来他第一次教千陌术法,其实并不是她不想学,只因刚拜师时她就曾问过蓝老头是否自己真的法修习元力。
得到的回答是:海外有仙境,必有解法。
千陌只能作罢,海外,是个很遥远的地方。
她不能去,她不能抛下千家,千家不能只由爷爷一人撑着。
至少在阿弟成长起来之前,她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