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也以为嘉卉被人引入歧途,恨自己入骨,那时自己气急了还会动手打她。
一直到嘉卉死的那天,自己亲眼看见她被那群畜生折磨而死。
也正是那天,自己才知道,嘉卉从不曾恨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为了不拖累自己而做的戏,就连她死那天也是。
直到自己抱着只剩下一口气的嘉卉,听见了她此生最欣慰也最崩溃的话。
她说:阿姐,卉儿很喜欢阿姐,知晓阿姐过得苦,想让阿姐放弃我的,可阿姐怎么那般傻,护着卉儿作甚,如今我一死,阿姐后顾忧,定要手刃这些人……
嘉卉死了,她长久以来的斗争成了过眼云烟,她们姐妹二人始终记着要护好彼此。
她前世时时刻刻都在想,待她将仇人都杀了,就好好教导嘉卉,说到底她没法子割舍自己的亲妹妹。
她发了疯的想要将这些畜生杀了,可势单力薄,也没了嘉卉,她也没有了生的斗志。
嘉卉死后一年,她总是浑浑噩噩,没了斗志的人,也会失去向生的意志。
沉浸在回忆中的沈嘉穗看着沈嘉卉,很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她眼中含泪,手朝沈嘉卉伸去,却又好像在怕着什么。
“你来做什么?”沈嘉卉不过十二岁的孩童,说话尚且稚嫩,可言语中已有疏离之意。
前世沈嘉穗数次想过,都是沈邕那个老东西,让她们姐妹二人反目成仇。
她曾也为姐妹之间的疏远伤心难过,可难过之后,她更想将这些人都杀了之后,再好好教导嘉卉,这是她极亲极亲的妹妹,自己如何能割舍,哪怕她数次说那些让人生气的话。
沈嘉穗伸着她那被割开口子的手,想上前却又不敢,只能止不住流泪。
“沈嘉穗,别以为你哭我就会原谅你,我恨你,你骄奢淫逸,何曾顾及过我?还不如皇兄他们待我好……”
明明应该是要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孩子,说话如此成熟。
沈嘉穗往前走了两步,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看在沈嘉卉眼中,很不是滋味。
“沈嘉穗,你哭得好丑,以后别再管我了,我真的很讨厌你。”
到底是小孩,讨厌还要说两次。
沈嘉穗心中很欣慰,嘉卉在说谎,她不讨厌自己。
沈嘉卉见她一步步走过来,还哭得那般崩溃,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让她往后退,可身体却法动弹。
“卉儿,阿姐的卉儿。”
沈嘉穗一把抱住沈嘉卉,任她挣扎也不放松。
沈嘉卉个头才到沈嘉穗胸口处,头上扎着两个小圆揪,很是可爱。
沈嘉穗将脑袋放在她头顶,闭上了眼睛,身上的疼痛此刻也好似消失一般,她呢喃道:“卉儿卉儿……”
像是得到珍宝的渔人一般,她抱住的是她这辈子要好好护着的珍宝。
沈嘉卉原本挣扎的动作逐渐小了,因为她感觉自己头顶湿了一片。
她意识到,阿姐哭得很伤心。
为何要哭,是过得也很苦嘛?是因为自己所以过得也很苦嘛?自己是不是拖累了阿姐?
沈嘉穗哭了许久,久到沈嘉卉头顶两个小揪都被她哭散了。
许久她才放开沈嘉卉,死死牵着她的手,回到了容华殿。
刚进殿中,沈嘉卉便挣脱了她的手,恶狠狠道:“沈嘉穗你又演戏?听着皇叔夸你比我聪明,你很高兴是不是?”
不像沈嘉卉能说出的话。
这些话都是那些所谓的皇兄和她说的,沈嘉穗心里清楚,那些人有意让两姐妹生嫌隙。
沈嘉穗不管不顾的,继续拉起她的手:“若是卉儿不能好好的,阿姐也会活不了的。”
她说的是自己心里的话,这个世上,只有嘉卉与她有血缘关系,是她倾尽生命也要护着的人。
沈嘉穗前世总是瞒着自己的苦,让沈嘉卉不那么担忧自己,可她没想到的是,嘉卉性子与自己何其相似。
两人都在为彼此筹谋,都害怕成为彼此的负担。
“阿姐今日被人欺负了,流了好多血,你看。”
沈嘉穗撩起衣袖,上面一道新的伤疤血淋淋的,而周围也有几道淡淡的疤。
“阿姐好疼,若是阿卉再说讨厌阿姐的话,阿姐当真要死掉了。”沈嘉穗温柔的看着沈嘉卉,一手摸着她的脑袋:“为何讨厌阿姐?阿姐那般喜欢阿卉……”
只是这么一眼,沈嘉卉看着她手上大小不一的刀痕,眼底瞬间蓄满了泪:“阿、阿姐……”
到底是姐妹,沈嘉卉即便再想装作讨厌沈嘉穗,此时见到这些骇人的伤疤,佯装的厌恶终究抵不上对沈嘉穗的心疼。
沈嘉卉轻轻抚上沈嘉穗手臂的旧伤,难怪她之前见着阿姐一进那个宫殿便是一日半日的。
沈嘉卉年纪虽然不大,在宫中待了许久,且两姊妹都是被当成皇子教导长大的,早就晓事了。
“阿姐,疼、不疼?”沈嘉卉豆大般的泪水掉下来。
“小结巴,人前可以讨厌阿姐,若是人后再不好好心疼心疼阿姐,阿姐也要哭了。”沈嘉穗说这些话时,有些哽咽,心中却是欣慰。
她们并非话本中所写的那般,姐妹反目成仇,沈嘉穗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