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岁的张弛并不懂自己与其他孩子有什么区别，他只知道其他的孩子总是会在他说话的时候哄堂大笑。

那时候的春晚上，东北方言的小品很受欢迎。张弛发现自己特殊的口音会引发大家的"欢笑"以后，为了更加融入新的集体，张弛经常在寝室模仿那些小品中的台词，演员的动作、神态……那惟妙惟肖的演绎常常引得"满堂彩"。

一次在舞台授课上，轮到丑角班的老师上台授课。这时学生们早已按"生旦净丑"分好班级，但为了保证以后上台与其他角色能很好的配合，老师们要求学生们对于其他的角色的表演要了如指掌，所以不论是哪位专业老师上台示范，都会要求全体学生观摩学习。

张弛不是没见过丑角的表演，但之前都是在电视上看，而且大多京剧丑角的戏份都不是很多总是被人忽略，所以张弛从没像现在一样近距离地注意过丑角的表演。

通过仔细观察台上老师的动作、神态，张弛突然联想到他以往模仿的小品中的角色，于是便糅合了二者的特点，为身边的同学演绎了别有一番风味的丑角，引得身边同学频频发笑。

小孩子不懂得隐藏锋芒，也不懂得隐藏妒忌。张弛这一幕新潮的表演引发了小范围的骚动，终于引起了某人的注意……

"老师！张弛笑话您！"一个学生举起手高声喊道："他把您作宋丹丹！"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张弛愣在了原地，他分明看到，那个举手的、正怒目圆睁指着自己的人，正是与他同寝室的、总是拱他说东北话的同学。

那个时候，京剧和小品是存在艺术壁垒的。京剧是国粹，是中国流传几百年的瑰宝，是中国最高雅的艺术。小品是什么？在那个时候的很多人看来，小品是俗不可耐的、取悦观众的快餐，难登大雅之堂。所以台上的丑角老师听到这句话，难以抑制的怒上心头。

张弛的老师见状连忙到人群中将愣在原地的张弛揪到丑角老师面前，对着他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张弛也在老师的要求下不停的跟丑角老师道歉，直到最后，张弛被罚在练功厅顶着凳子扎马步三个小时，这件事才算有了个了结。

张弛从舞台上走下来，在台下的观众席中拿了一个凳子，然后走到门口，将凳子举过头顶，稳稳得扎起了马步，自始至终没为自己辩解过一句。

练功厅里并没有被这一个小插曲打断学习的节奏，该上课上课，该练功练功，该吊嗓吊噪……只不过当下课铃声响起，一些离开练功厅的同学都会对着他笑，张弛突然发现，他们的笑容和他在寝室模仿东北小品的时候，同学们笑容一样，9岁的他第一次明白了那种笑容叫做嘲笑。

张弛记不得两位老师对他说了什么，也忘记了顶着木凳扎马步被围观的感觉，但自此以后，每当他想要对事物表达自己的想法的时候，总会想起当年指着他高声喊叫的那位同学。

尽管后来偶尔想起这件事，他也会十分嫌弃当年因知而冒犯了京剧的自己，但张弛的心中始终绕不过"我只是想逗大家开心"这样的，他当时真正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