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青生病了,在考场上,直直地倒在了地上,闭上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形式各异的运动鞋和水泥地板,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她用手臂遮住眼睛,黑蒙蒙的一切让她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为这次考试复习的前个晚上知道这件事的话,就可以睡个好觉了,也不用写作业到凌晨去,想着想着又觉得好笑,又把手臂移开。
目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白花花的天花板,鼻子嗅到浓厚的消毒水气味,她反应过来——我生病了。
脚步声层层叠进,李清青坐起身摆出端庄的姿态看向门口——是妈妈
她快步走到床边握住李清青的手,神色紧张的说:“清青。”
后半句话却怎么也出不来,李清青把另一只手放在妈妈的手上,安慰道:“妈妈,你说。”
妈妈泪眼婆娑地说:“你,你要在这里待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李清青其实醒过来之后就知道了,得到验证之后反倒觉得轻松了很多,她按着妈妈的手安抚道:“我没事,别担心。”
妈妈抹了把眼泪,又嘱咐了几句,离开了,李清青放松得躺在病床上,看着吊瓶一滴一滴的滴下,慢慢流进自己的血管里,她明确的感觉到,她生病了。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十五分,应该是第五堂考试开始的时候,她看着窗外,很陌生。
原来不是学校附近那家医院啊,天空灰蒙蒙的,早上还是大晴天,这次考试我应该能考的很好,毕竟我复习了一周,本来今天要提前庆祝去蛋糕店买块红丝绒蛋糕,说起来,应该要下雨了,幸好生病了,不然没带伞的话,淋了雨要感冒,不对,我都住院了。
李清青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耳朵里,她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真的下雨了,她有些难过,捂着被子轻轻的哭了。
而在缴费口的母亲,手里的钱递出去,得到的只有一张缴费单,这张缴费单上的讯息太多了,她看着这张缴费单,就好像看到了受苦的女儿,她的女儿,14岁,淋巴瘤,几个字叠加在一起,就是说不出的苦楚。
她不敢告诉女儿她得了什么病,她是个母亲,她舍不得看见女儿难过,她只能一个人承担着突如其来的悲伤。
冰凉的椅子上,她埋着头,眼泪从眼眶里流出,她想起了孩子的父亲,婚姻本质上濒临破碎了,想着中考后就离婚。
她给那个男人发了消息,然后又放下手机,抬头望着白炽灯,想起女儿从小到大的画面,她想着,她的女儿,没有那么优秀,但是很听话、懂事,从来没有被请过家长,幼儿园里,老师夸她是最听话的孩子,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来没有也多费什么心思,可能就是因为忽视她太久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我去多照顾她,其实清青告诉我就可以的,没必要生病的,怎么就生病了呢。
想到这里,眼泪就止不住的掉,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有两条消息,一条是她作为妻子时候的丈夫发来的,一条是她作为姐姐——余喜的时候的弟弟,余欢发来的。
她先看了丈夫李净的消息:清青没事吧,把医院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她声的开启了位置共享,然后查看了弟弟的消息,已经撤回了,余喜发了条语音给他:“你侄女生病了,过来看看吧。”
然后把地址分享了过去,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到的,不过余欢的手里拎着几盒盒饭,他解释道:“差不多到饭点了。”
余欢从小就不善言辞,不过总是很细致,余喜接过盒饭,李净注意到余喜的眼角红了,拍了拍余喜的肩:“没事,有我在呢。”
余喜什么都没说,因为李净从来只会说一些空话,他们感情不和的原因就是这个,不过早就习惯了,余欢站在李净背后,一言不发,三个人之间保持着短暂的沉默,余欢轻轻发问:“清青吃饭了吗?”
余喜越过李净,站到余欢跟前回答:“还没呢,走,我带你去看清青。”随后拽着余欢的手腕,带着余欢去到了清青的病房门口,李净跟在后面,两手空空的去到了清青的病房。
现在已经是八点十分了,已经是晚自习的时间,清青望着窗外愣神,雨还没有停,脚步声层层递进,清青回过头去看,她心里期待着是妈妈——是护士。
她这样回头已经十来次了,不过不是别人的家属就是护士,妈妈什么时候过来呢,清青想着,急匆匆的低跟鞋踏步声传来——是妈妈,还有舅舅和爸爸。
余喜把折叠桌放在病床上,再把塑料袋里的白色饭盒一个一个摆出,她关怀地问:“清青,你想吃哪个?”
余欢走到病床前指着不同的饭盒说:“这个是鱼香肉丝的,这个是番茄鸡蛋的,这个是木耳肉丝的。”
李清青抬头看着平日沉默寡言的舅舅,余欢被盯得有点手足措,说完就急匆匆地找个地方坐下,李净站在一边,看着很得体的模样,李清青看着爸爸的方向,他又是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她扭过头看向妈妈:“妈妈,我生的什么病。”
余喜摸着李清青的头发:“咱们吃完饭再说,好不好,你还想吃什么,让爸爸下楼给你买。”
李清青又扭过头去看爸爸:“爸,我生的什么病。”
李净转过身去不作答,李清青又看向余欢,余欢摇了摇头,李清青看着三个盒饭说:“那就吃番茄炒蛋的吧。”
李清青打开盒饭,慢慢的吃着,既然不想我知道,那我不知道就是了,余喜坐在床沿上,看着女儿细嚼慢咽地吃了几口,就招呼着两个男人出去了。
李清青看着三个人出去的身影,李清青心想,一定和自己的事有关吧,然后继续挎了勺饭塞进嘴里。
而在门外,余喜一手按着一个男人的肩膀,支撑着自己,低着头庄重地说:“清青她得的是淋巴瘤,你们都别告诉她,她只用治病,别给她心理压力,知道了吗?”
李净点了点头,余欢则转过头看向病房门口:“瞒着清青,清青会不高兴吧。”
余喜抬起头回应:“我这是为她好。”
余欢看着病房门口,他知道李清青不会高兴的,他也知道为她好这个理由,只是余喜为自己忽视清青太多找的借口,但是,他也不能否认这样确实是对清青好,可,他也清楚清青会不高兴,于是他回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