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没钱了，虽说海大的奖学金丰厚，但他都拿去给他原本居住孤儿院修建食堂了。就连他最近赚的钱，昨天都拿去买衣服了……

韩朝如拦下一辆出租车，像之前在猫咖拎猫一样，直接将林昭塞了进去，自己也坐了进去。

他对司机说：“韩氏私立医院。”

林昭脸色更差了，私立医院！他开始一点点细数自己的存款。

韩朝如像是看出了他想的事，全靠在后座椅上，漫不经心道：“放心，不用你给钱。”

这伤是帮他挡人得的，他还能恩将仇报不成。他意有所指：“你也真是厉害，你那身手还收拾不了那几个破鱼烂虾。”

林昭觉得是时候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微微挺胸道：“其实那群人我打的过的。”

韩朝如冷哼：“你当然打的过，只不过是蠢了点。”

蠢吗？

林昭想起昨晚在巷子里，他将所有人打得鼻青脸肿，但是，有个机灵的混混突然对着林昭身后喊了一句“韩朝如”，让他分了神，才没躲过突然划来的匕首。

“我才不蠢。”

韩朝如笑意冷冷的：“敢一个人跟他们走，这一点就挺蠢的。”

如果这个是标准的话，那可能林昭要更蠢一点，毕竟是他自己找上去的。

不过林昭还是要提醒他：“……你好像也是一个人和他们打。”

这在内涵他们半斤八两。

韩朝如刚想回一句“我们不一样，我找了帮手的”，又想到那帮手顶多是来收尸的，就咬了咬牙，闭口不言了。

林昭见他没说话，以为他生气了，戳了戳他：“你生气了吗？”

“没有。”韩朝如避开手，语气不是很好：“你要是再烦我，就说不定了！”

林昭立刻安静乖巧地坐好：“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到医院门口，林昭下车，看着面前气氛沉闷的黑白建筑，心中的抗拒愈发明显，抿唇不语，面如菜色。韩朝如见此，问：“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事。”

林昭只是想到他十四岁的一天深夜，自己突然发起高烧。那时，系统早就取消绑定不在身边了，林昭又是孤儿，院长没时间管他这个年龄相对较大的孩子。

迷糊的他只能自己拖着全身发烫的身体去医院，一个初中生差点交代在路上了，到了医院只能勉勉强强凑够了打点滴的钱。

那晚，他清晰的记得，旁边座位上的嘘寒问暖微不至……

那像是在暗讽他的孤独助一般。

那次过后，林昭就再也不敢生病了……他再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待在医院，然后窒息地忍受着消毒水难闻的气味和那死沉寂冷的气氛了。

——那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进医院，韩朝如看着林昭的脸色越来越差，眉毛几乎要拧到两搓，“你到底怎么了？难受就说出来啊。”

林昭苍白的唇习惯性的勾起，一直被陌生人夸笑起来乖巧清爽的他，头一次笑的这么难看：“我说了，会有人在意吗？”

“什么？”他说的太小声，韩朝如没听清。

“没事，我没有很难受，只是不习惯医院的味道。”

他们俩一路畅通阻，直接进入了一个外科诊室。

一名医生给他拆了绷带，查看伤口，然后边给林昭打一针破伤风边叨叨：“以后，这种伤一定找医生好好处理一下，不然容易发炎，知道了吗？”

对着看起来奶里奶气的少年，他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语气放软。

林昭乖巧的点了点头：“嗯。”

医生心想，这要是他儿子该多好……

他给林昭处理伤口，上好药，看到林昭的面色不佳，又问：“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了，谢谢医生。”

“不客气。”那医生写了张药单，递给了随从的韩朝如：“呐，拿着这张单去医药部抓药。”

这语气明显没有对林昭的友善，他完全没认出这是他医院最高层领导的孙子。

医生转头，以至于他没看见韩朝如冷了一度的脸。

他对林昭嘱咐道：“林昭是吧？记得每天换一次药，忌腥忌辣忌酒，多补充蛋白质和维生素。”

林昭应下：“好，谢谢医生。”

抓完药，走出医院的韩朝如没好气地将药塞在林昭的另一只手里。

林昭倒是没在意他的脾气，莞尔而笑：“韩朝如，谢谢你陪我去医院。”

韩朝如对他的笑感到很纳闷，来医院有什么开心的。

“不用谢，你好歹是因为我受的伤，这是应该的。”

两人并肩而行，韩朝如这个时候才发现林昭竟然比他高一两公分，他心情更郁闷不爽了。

韩朝如还是说明了一下：“你不要以为帮了我一把就可以接近我。等你伤好了，还是得离我远点。”

今天他已经忍了好久的气了，和林昭多待，他怕是会英年早逝。

林昭目光瞬间黯淡，他勉强地笑笑：“好。”

是不是他的伤没好，他们两个就能一直保持联系了？当然这种事，他也只是想想，他还不想自残。

韩朝如看着他红了的眼睛，问出了一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你怎么又想哭啊？”

林昭沉默了瞬，擦了下眼睛，回道：“我没想哭的……”

我没有想要变成你讨厌的那种人的。

林昭一直都知道韩朝如的忌讳，但他的皮肤白皙敏感，以至于大部分情绪他是隐藏不了的，难过和紧张就是显而易见。

其实，韩朝如不知道，除了疼痛和难过，只有他能让林昭红了眼眶。

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林昭除了孤儿院的人外仅有的放在心上的人。

韩朝如不耐烦的摆手：“算了，你哭关我屁事，我送你回家？”

“不用。”

“你要去哪？”

“……猫咖。”林昭对上韩朝如的眼睛没说谎。一般这种情况，去不了学校，他都是去那待着的。

“不是，你手都伤成这样了，去有个屁用啊，你就缺钱缺成这样？”韩朝如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你成年了吗你？就去打工。”

据他所知，林昭是越级参加信息联赛，得了金奖后，近乎全国高校甚至首府京大都给他抛了橄榄枝，不过他就近选了海大。

“没有成年。”林昭回话之后，又不由自主地加了一句：“但是我很会照顾人。”

韩朝如语：“……你很会照顾人，关我屁事。”

林昭听到这句话顿了顿，看着韩朝如一副完全处于状态外的模样，他莫名意识到了：韩朝如好像一所知，他不知道他接近他的目的不纯。

似乎，一切还没有走到尽头。

他压着内心的欣喜，回了句：“没事，我瞎说的。”

韩朝如又开始了他的发号施令：“猫咖那请假一周，不然我就去举报那店收童工。”说着，给他递了一张银行卡，“还你衣服还有药的钱。”

林昭没有接过，他眼里的光暗了又暗：“不用。”

“让你拿着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韩朝如最不耐他这种捉摸不透的烦人性格，直接将卡塞进林昭的怀里。

踩雷踩成他这样，也没谁了。林昭的性子在韩朝如那，雷是一踩一个准。

林昭论多狼狈，也不想要韩朝如的钱，那张卡里也绝对不止两三千块钱。他拿着那张冰冷沉重的银行卡，牵强的扯了扯唇：“……谢谢。”

他低头掩住自己眼里的苦涩，“……我先走了。”

林昭走得很快，韩朝如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了。

韩朝如：？？

林昭直到韩朝如完全不可能追来，才停了脚步，力地坐上旁边的长椅上。身边是来来回回的车水马龙。

他放下药，左手紧紧攥着那张被手心的汗浸润的银行卡，胸膛一上一下的起伏着。

……好差劲啊林昭。

被韩朝如施舍的感觉真不差劲。

他眼眶再一次红了，但却不是因为伤口疼，也不是因为别人的暗伤……

林昭双眼溢出了晶莹，有一边的泪珠随着身体的细微颤栗，迅速地划过脸颊，“滴嗒”落在了那张卡上。

林昭没注意到的是，有一辆黑色汽车从他面前行驶过，而那车上后座的人眉头紧锁：他哭了？

为什么？

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的似是烦躁又似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