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邱道士给他算了一卦,说他本命之年又犯太岁,恐怕有祸事上身,叫他小心做事,切莫惹是生非,争强斗狠。
大掌墨听得邱道士这般说,加上外地帮对“大掌墨”这称号早就垂涎已久,这年一直小心翼翼,谨小慎微,极少接活出门,只求平安渡过这一年。但不出去做工,家中难免家中渐渐入不敷出,眼看到农历腊月初,家中余粮渐尽,连三餐都难以为继。
这日,大掌墨正在家中发愁,正好煤矿主事的孙麻子来找他,几句寒暄之后道明来意,却是要建一座四面围的院子,将来养老之用,四面围的土墙已经垒好,单等吉日立柱上梁。
因为当初大掌墨父亲老掌墨参与修建过黄沟煤矿,孙麻子对父亲的手艺颇为赞许。这次找上门来,是希望他带几个师兄弟一起过去帮忙立柱上梁。
孙麻子说,只要他带人过去帮忙,当日管饭不说,还有一顿酒肉,另外给十个银洋做工钱。这在当时那个时代,疑是一笔丰厚的报酬。
想到今年自己本命之年,大掌墨本来不想接这个活。因农村上梁立柱,最是隆重不过,讲究极大,自有一套入堂、贺梁、开梁、上梁、接包、抛梁、待匠的程序,中间半分差不得,否则妨碍主家风水,住宅不得安宁,诸事不顺。又怕同行相妒,使用下作手段,不免当场就有血光之灾,掌墨之人凶多吉少。
但家里已经好几日没有像样的粮食下锅,看看自己面黄肌瘦的三个孩子,心里实在不忍。
家里老婆也劝道“当家的,眼看入冬了,家里粮食将尽,光靠野菜糠团充饥,大人熬得住,几个孩子怕是熬不过这冬啊。我看你这次多带几个门中老成的师兄弟,小心点做事想大碍,挣点钱换点粮食熬粥也好啊!”
大掌墨最终熬不过老婆苦苦哀求,又馋孙麻子说的一顿酒肉,便答应了孙麻子的邀约,又择了吉日,决定腊月初九前去,取长长久久之意。
孙麻子大喜,高高兴兴得走了。这边大掌墨又找了几个了几个同门师兄弟,定好日子一同前去挣那一顿酒肉,十个大洋。
到了初九这天,丑时刚过,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半夜两三点,大掌墨早早的起床,净面洗手之后,恭恭敬敬的拜过了鲁班祖师。用个背篓装了凿子刨子、区尺墨斗,扁铲手钻等家伙式,再把大锯横在背篓上背了,手里拎了把短柄斧头准备动身。推开篱笆门,几位师兄弟早早的等在外面,众人便打了两个火把,急急忙往孙麻子家赶去。
主家孙麻子,原本是黄沟当地的一个保长,黄沟煤矿从英国人传教士来开坑建矿,到后面投产出煤售卖,就在矿上做事。
民国政府成立,煤矿收归民国政府,仍然让这孙麻子管事,这三十年下来,家里攒下吃不完的钱粮钱粮。抗战爆发后,时局越来越动荡,孙麻子也有意辞去矿上一应事务,回乡下买几亩田地养老。
这次新修的院子,离匠村大概有二十里地,大掌墨几人丑时出发,路上半点不敢耽误,到孙麻子家附近,已是卯时左右快七点了,天光已经放亮。
孙麻子早早带了两个儿子在门口道边迎接,周围聚了不少附近村民,男女老少都有,嘻嘻哈哈好不热闹,听说匠村大匠师傅过来立柱上梁,都来赶着看这大匠的手段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