狞面人低着头,没有理会这份殷勤。他扶正脸上那张不太贴合的面皮,望向凝默的夜空,静滞了片许。
“起更了。。。走吧。”
随着狞面人一声话落,两道暗影,瞬间消失在了昆望山方向。夜幕,悄然而下。。。
昆望山,是辰国酉州边地一座孤峰,方圆百里渺人烟。相传是灵鸟昆望伏地所化,躯身成峰,双翼为岭,延展开去形成了一道楔谷。谷内怪石参,草木生,尽是一片荒芜之色。在深谷中央突立着一块巨石,形似雀卵,坚厚比,居间立有两字“裂天”。
石谷之外,有一条辙路穿野而去,居口有座营塞,建于高台之上。粗藤匍满老墙,古树荫蔽青瓦,想必是筑建已久。营塞临近谷口,地势高敞布局井然,大小营房十余所,一座中军大殿坐拥其中。而在殿外一面绣有剑刀相抵金纹的“御”字黑旗高悬上空。刚柔相济,迎风而立,颇具重军之气。
当年,邪宴以血祀之法,破除了千年镇封,八大古兵破世而出。后来,仅凭一把魔剑“长幽”,就使人间血流成河。邪宴覆灭之后,余下的七件古兵遗留在了世间各处。因其镇法诡奇难以摧灭,只得驻地镇守,昆望营塞由此而建。镇戍的正是古兵其一——蛮钺“裂天”。
四宿阁《兵录记载:兽王临死之际,释出魂元,忠仆昆望将其吞入腹中,经万年,蕴重生。蛮钺“裂天”,撼天震地,坚不陷。
中夜,子时。
昆望营中一片静寂,偶尔巡卫经过之处,营火“噼噼”作响。中军殿外,两名护卫挎刀而立,盔顶的黑缨早已挂满凝珠却也岿然不动,明火映下,俨然两座威严的石俑。
宽阶黯黯,径直走来一位少年。他脚步稍缓,微微颔首,在左右护卫的余光中,轻轻推开了殿门。
此时殿内一片昏沉,只有横案的残灯泛着微芒,营榻上斜靠着一名中年男子,身披铠甲倚身而憩,不时鼾声咋起,不时强自隐去。
循着微光,少年安步近前,低声唤道:“掌使大人,子时过半了。”
中年男人眉峰微抬,慢慢醒正了身子。
“大人,休息的可好?”少年笑着问道。
男人点了点头,伸手指向两旁。
“这阴鬼一样的天气,似乎没完没了了。好在副使大人,还有三日就回,到时大人就不会这般辛劳了。”少年顾自说着,随手点燃了两盏殿灯。
整个殿内,顿时通明了许多。男人狠眨着眼睛,明光下,浅珀的面色中,不惑之纹依稀可见。他眉宇堂堂生得一副丹凤双眼,微扬的唇角衬着一络精致的胡须,莫名地有种淳厚之态。只是这左脸上的一道沉疤,多少为他平添了几分戾色。
“张副使,老父亡故,多留家中几日,人之常情。”男人轻叩额头,略显着疲惫。
“左右营交替可还顺利?”
“左营已经按时进谷,右营按令也已回营休整,并纰漏。”少年侍从躬身回道。
“去准备吧,稍后随我进谷巡查。”男人摆了摆手。
这几日,昆望山地界,白天燥热异常,天地亮如火心,目望之处仿佛融掉了一般。日暮之后,天气突而变得阴冷,不时还会降些寒雨。到了夜时,更是暗风阵阵,四周一片漆静。
营中为此颁下新令:中止一切休沐和操练,严加巡防。严令一经推出,使得平日里热络的营塞在疲顿中沉寂了许多。
屏退了侍从,男人抻一抻肩膀,起身从兵架上抽出一把背刀,检视了起来。
此刀四尺有余,宽刃重脊,浑然天成。刀柄形如雀爪,嵌握着一颗暗朱色的玄晶,因而得名——毕雀。
四宿阁《兵录记载:毕雀刀——凶兽“毕焰”灵识所化,天地级炎识魂兵,御兵城贺家传承之器。毕雀之焰,震古烁今,横刀千年,所当敌。
查验仔细之后,男人慢慢步入殿中,提刀站立,双目凝神,仿佛是在召唤着什么。随着一抹流光入眼,他横刀一扬,魂识透现的瞬间,一道红色的魂气从刀纹处溢泄而出。
旋绕,翻涌,就像浴火的凤鸟,萦萦嘶鸣。
“老伙计,贺远。。。亏负你了。”男人沉沉说道,目光微转,一缕长思浮上了眉间。
贺远,昆望营掌营使,御兵城四大世家贺门之子。他十六岁进入魂者鉴,以魁元之资承继毕雀刀。此后凭借一技道法流“业火”魂绝,位列当时十大极者。在辰国历来之中,虽不是登封,也算佼佼。
然而,这一切。。。已是十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