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一昕并不贪食,吃了五分饱就没再吃了。
简单冲完澡,又抱着橘子蜷在了沙发。
这房子的原始户型是两室,房东为了出租,改成了两个一室。客厅很迷你,只能放下双人沙发和小茶几,有独立厨房和卫生间,总的来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之前裴一昕住的一直是合租房,便宜,但什么人都有,去年涨工资后,她咬牙找了个独立一室,月租三千,也还算供得起。
算算日子,一年合同快到期了,她打开手机备忘录记了一笔。
月底续租。
一回家,时间就像按了加速键,也没干什么就快十二点了。
裴一昕慢吞吞地爬起身,准备回房间。
走到卧室门口,见橘子没跟上来,她回头看了眼:“不进来吗?”
橘子没搭理,张牙舞爪地打了个哈欠,窝在沙发上闭了眼。
进门后,裴一昕的目光落在还没收起来的画架上。
也不困,画一会儿好了。
画布上的素描构图已经基本完成,接下来该上色了。
裴一昕翻出松节油和颜料开始调色。
松节油是油画上色的第一步,画大色调时常用的颜料稀释剂,因为干得快,这一步动作要迅速一些。
调好颜色后,她紧张地抿了抿唇,开始上色。
大面积的灰、蓝、橙、棕,对应着模糊的夜色、灯光与天桥。
就在画布快要被颜料填满时,裴一昕握着画笔的手,突然僵在了半空。
那种感觉又来了。
眨眼的功夫,眼前的画像是被泼了一滩烂泥,找不到结构,找不到对画作的思考,感觉从哪里下笔都不对。
那句,你没那个天赋,别浪费钱了。
那句,那些废纸?我都给扔了。
那句,这水平就别当设计了。
一字一句,清晰得像对着她耳朵低语。
裴一昕的头开始胀痛,举着的手力下坠,笔划过画布,随之掉落,一道橙色硬生生把画分成了两块。
极致的静。
几分钟后,裴一昕捡起画笔,扔到调色盘上,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抬起头,裴一昕撞上镜子中的自己,漆黑的眸子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没擦干的水珠不断滑落。
还不如早点睡了。
裴一昕没心思收拾,直接大字型躺到了床上,结果和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来了一次强烈的对视。
她逃避地侧过身,把被子蒙在脸上。
好一会儿裴一昕也没睡着,就在她打算起来关灯时,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吓得她瞬间弹坐起来。
开门进来的是白憬,他一身灰色运动装,手挡在额前,半眯着眼:“不至于这么声势浩大的迎接我吧,还以为天亮了。”
裴一昕怔了怔,终于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昨天睡那么晚,还睡不着?”白憬没往屋里走,站在门口,声音懒散。
裴一昕随口回了声“嗯”,考虑的却是别的事情。
难道这个安眠神以后都会这样,不定时、不定点的突然闯进来?
“啊,忘了。”白憬突然想到什么,“我下次记得敲门。”
裴一昕愣了愣,怀疑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白憬不以为然,注意力很快就跑到了房间一角的画架上:“你会画画?”
裴一昕也跟着看向那副画:“这看起来是会画画的样子吗?”
那道橙色像是故意刷存在感一般,在画布上张牙舞爪。
白憬没回她的话,自顾自地走到画前端详。
见白憬凑上前细看,裴一昕连忙下床,挡在了画前:“别看了,没什么可看的。”
挡了,但没完全挡,俩人的身高差,让这“挡”基本没发挥作用。
白憬的目光绕过她,继续看画,随后看透似地轻吐两个字:“天桥。”
裴一昕抬眼对上白憬的视线,一脸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