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纱窗将空间隔成了两个世界。门外的烛火熠熠,有轻歌曼舞,有美人浅笑,有青梅雪酿,门内是独坐孤影,是满腔愤恨,是要化作烈焰焚尽天下的疯狂。
阮宁儿那身梅花着雪的红裙,在纱橱门后变得更加殷红,像是地狱的恶犬张开的血口要择人而噬。
不知道过了多久,另一侧的门被推开,一位身着青色衣裙,满头花白的老妇人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疼惜的神色,伸手摩挲着向阮宁儿靠近。
“嬷嬷,您怎么出来了。”阮宁儿起身快步走过去,拉着老妇人的手,又将老妇人扶到桌前坐下。
“我不放心姑娘,就想出来看看。”老妇人道。
老妇人本姓孙,夫家姓曹,是阮宁儿生母的贴身妈妈,等阮宁儿出生后又被指派道阮宁儿房里做管事嬷嬷,两年前被阮宁儿寻回的时候眼睛就已经失明了。
阮宁儿拉着曹嬷嬷的手,“嬷嬷有什么不放心的,都是计划好了的,想见的人也都见到了,没见到的人也快要见到了。”
曹嬷嬷听完,欲言又止,最终低低叹气。
阮宁儿看着曹嬷嬷的神情,心底有一抹温情涌动,又很快被自己按捺下去。
等侍女过来搀扶这曹嬷嬷下去的之后,阮宁儿的脸上又是满面笑容,素手轻抚着云鬓,好整以暇的正了钗环,理了衣衫,转身除了纱橱门,缓步下了高台,走到靠近清风院正门的地方与站在那里跟宾客道别的掌事红姑并立,浅笑颜兮的与达官显贵道别。
清风院是风雅之地,姑娘也都是清官人,并不会留宿任何宾客。
等到今天来的所有达官显贵都离开的时候,红姑的脸都笑僵了,挽着阮宁儿的胳膊往清风院后院走。
“今天请来的姑娘们没有说上话,等过几天再送帖子宴请吧,今天也都是这些姑娘们帮衬。”红姑边走边说。
“好的,妈妈。”阮宁儿应着,就与红姑道别,各自休息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阮宁儿匆匆洗漱后就吹了灯,借着一点点灯火换好夜行衣,从后窗翻出去,沿着墙根到了西北角提身跃上墙头又跨过甬道,进了隔壁的院子。
刚落地,就有人影闪过,借着就是低喝声,阮宁儿也不管是谁,回了声“是我”,四周便又安静下来。
这处院子据说是多年前就被人买下,一直空着,直到两年前阮宁儿回京后就当作据点使用。
进到郑院书房里,已经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等着了,男子做清风楼小厮的装扮,此时正伏在桌上写字,阮宁儿进来也没有任何表示。反而那女子容颜姝丽,一身粗布麻衣也有几分娇俏,冲着阮宁儿笑了笑。
男子叫秦呈,寡言活络,平日里就在清风楼给做采买的大管事打下手,负责阮宁儿与外界的消息传递;女子是被称为商都第一绣娘的宋袖宋大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京城各家内宅的逸闻琐事都会传到她手里,再由秦呈交给阮宁儿。
因为相同的原因,她们都聚拢在阮宁儿身边,就是今天清风院这高朋满座的场面,也都有这两人在背后的推动。
宋袖脸上带笑,“今日这场面,姑娘可还满意?”
“宋姐姐,我自是满意的。虽不真切,可咱们得仇人不外乎就这些。”阮宁儿神色平静,看不出真实的想法。
“当初接帖子的人家,今天都有人来,雅间里没有露面的也都是相关的人,”宋袖顿了顿,“宁儿,既然开始了,我们就停不下来了,也不能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