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航道的大海本来就以阴晴不定的脾气著称,晚上的潮汐涨落幅度更大,虽然我的果实能力和库赞相似,运用方式也是他手把手教的,但实力相差太大,我根本法像他那样,形成稳定到可以支持自行车的冰面,好几次我都差点掉进海里,但碍于在海上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只能咬着牙前进。没干透的衣服结了冰硬邦邦的,海风夹着水气吹得我一阵阵地发抖。
这趟出差没有碰一件好事。该死的特拉法尔加该不配合还是不配合,喝多了还得我照顾,给罗蕾莱代购透支了信用卡,被人泼了一身水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要连夜赶回去处理上任督察留下的烂摊子,我哀叹着自己的倒霉,也认清了自己的能。
之前我一直试图证明,抛开和青雉的关系,自己仍然是一个优秀的海军,但在过去一年里密集地把前二十多年人生的跟头栽完之后,我接受了之前顺风顺水的仕途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因为「大将养女」这个身份。
战国爷爷很爱唠叨青雉收养我的原委,每次聚餐时讲起,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萨卡斯基大将——现在是元帅了——也会低头掩饰藏不住的笑意。
二十一年前,战国和青雉一起去打击范围遍及伟大航道的人口贩卖团伙,在解救被拐卖来的孩子时,还不会走路的我不知道怎么越过普通士兵的队列爬到了库赞脚下,也许是在船舱里挨饿受冻太久一直在咬他的裤脚,我被一把捞起时,更是直接尿湿了他新做的海军制服,别人想带走我,我就立刻大哭着伸手要库赞抱,他只能一直到疏散结束都亲自带着我,而我则趴在他肩上,一边拽他自然卷的头发,一边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战国开玩笑说库赞跟我有父女缘,他居然也信了,在所有孩子集中被送往收容所照顾的那段时间里总是特意来看我,每次在人群里看到个子格外出众的库赞,我也会自己爬过去找他。半年过去,海军发出的寻亲告示也没能找来我的亲生父母,流程上我能被收养的当天,库赞就成了我的养父,我就这么从一个被父母卖给人贩子的可怜孩子,成了后来赫赫有名的海军大将的女儿。
如果说人生是由一个个分岔路口组成的,谁也不知道哪一条路通往什么方向,那么我的不幸很大程度上在被库赞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时就结束了。
作为青雉的女儿,又有着被后来的海军核心高层轮流带大这么一层情面,遇到的人最差也会保持最基本的客气——哦,除了罗蕾莱,她作为人类和人鱼族友好的象征,被送到海军学校学习,也是一个没人敢惹也不敢接近的存在,两个十几岁娇纵惯了的小姑娘一见面就打得对方鼻青脸肿,已经是大将的库赞还因为这个被学校教官喊过去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除开这些小插曲,上学,毕业,吃下恶魔果实,在本部稳扎稳打一路晋升,我的海军生涯一直顺风顺水,甚至是出了主动掩护红心海贼团逃跑这种换作别人肯定要被除名的事情,也因为过去处理的人是库赞帮我压了下来,要不是他跟赤犬因为这件事吵了一架导致我头一次受到处分,也就稀里糊涂地混过去了。
那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会被下放到七武海对接部,因为要应付棘手散漫的海贼,督察这个位置常常因为一些意外引咎辞职。我的人生轨迹好像是从一年前开始突然急转弯,顶上战争不仅撕开了海贼新时代的序幕,也是我被边缘化人生的分水岭。
海军内部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和谐,库赞不愿意让我卷入谓的斗争,所以从来没有跟我提过当时的状况,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士兵们因为对正义不同的理解私下里划分出了分别支持赤犬和青雉的两个派系,本来只是观念不同,但随着战国元帅退休在即,这两股势力已经从理念之争上升到谁能继任下任元帅的权力斗争,火拳艾斯的落网更是激化了两派的矛盾,萨卡斯基得到五老星的支持后影响力越来越大,顶上战争说是由他一力促成的也不为过。
而我那时,看到的只有罗蕾莱为家乡哭肿的眼睛,卡普中将在军人立场和家人感情之间的为难,以及这一场战争可能会引发的连锁反应,根本没意识到库赞面临的危机。
靠着月光我总算走完了一半的路程,在路过的人岛短暂歇脚,晚上这么冷我还是出了不少汗,坐在行李箱上,我一边擦干额头上的汗珠,一边继续回想。如果早知道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我还会义反顾地冲进高层会议,还会在马林梵多放走莱拉,还有后续的一系列节点,我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少将,你不能进去……”听说对于是否处决艾斯向白胡子宣战正在进行最后的决策会议,我直接绕过卫兵强闯会议室,打开门的那一刻,青雉和赤犬停止了激烈的争吵,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看向小辈的疑惑很快变成对擅闯机密会议的部下的审视。
那一瞬间我也有些恍惚,门内围着会议桌坐成一圈面色严峻的那些人既是看着我长大的慈爱长辈,又是能够轻易影响世界局势的海军高层,我能这样毫顾忌地冲进来也是仗着打小相处的情分,根本没想过如何面对他们在大事上的铁面私。
“斯塔西娅少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库赞鲜少这样严厉地跟我讲话,他扭头向其他人表示歉意,说是自己管理不善,回头会好好教育我。“我不是乱来。”我心一横,为了给自己壮胆提高了音量,“对于是否要发起对白胡子海贼团的全面战争,我有话……”“斯塔西娅!”库赞强硬地打断我,呵斥我赶紧离开。
会议室一片寂静,波鲁萨利诺做作地咋舌,“现在的年轻人啊……”战国爷爷出言安抚紧张兮兮的库赞,不过是小鬼头任性胡闹,言简意赅地发落了我,“斯塔西娅,你也闹过头了,回去写一份三千字的检讨书。”
一直沉默稳坐的萨卡斯基反驳战国,“二十一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随后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看穿我一样,“斯塔西娅少将,陈述一下你对处决波特卡斯·D·艾斯的看法。”
我已经不太记得那天是怎么硬着头皮在被所有高层注视的压力下冠冕堂皇地侃侃而谈,什么对战白胡子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输了对世界政府的威信将是沉重的打击,就算赢了,海军与四皇的平衡被打破会引起多大的动荡,数的平民百姓会为这场战争买单……在场的人没有对我的话做出任何评价,只有萨卡斯基当场对我下达了乱闯高层会议的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