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镇的夏天的白天会比较长,一到了晚上六七点钟,邻居们会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纳凉,拉拉家长里短。
听说有戏班会到镇上演出,消息一放出,大家情绪顿时高涨了起来,就连离镇上八里之外的小村子都会有许多村民在干完白天的农活后,晚上吃完晚饭后去镇上凑凑热闹。
她们会赶在十点钟前回去睡觉,基本上都会结伴同行。
戏台粗陋简单,瓦工师傅们用了一下午的工夫就搭建了起来。到了傍晚时分,许多人拿上自家的小板凳,小竹椅赶着去占位子。
柳如歌本来对看戏没太大兴趣,但是虞安之却在一旁一个劲地撺掇,加上柳妈妈也说要去,柳如歌只得奈地跟着虞安之一起占了位子。
结果是,戏台上的角还没开始登台唱,下面已经密密麻麻的坐好了人。虞安之眼尖,她老远的就瞅着前左上方坐了一个白衬衫少年,少年瘦弱的背影像极了一个人。
只见白衬衫少年,他的背挺得直直的,不停的用屁股左右扭动着两条腿的小木板凳,他一个人在玩跷跷板。
一头短短的板寸,黑亮的头发,圆圆的后脑勺,偶尔和旁边的一个小女孩说上几句话。有时候说完他乐得哈哈大笑,有时候他用手慈爱的摸摸小女孩的小马尾,似乎在夸奖着小女孩。
虞安之看到两人间的亲昵互动,不自觉地晃了晃神,她有点火大,脸黑的咧跟块煤炭似的。
戏台上的演出惹得台下发出一浪又一浪的大笑声。有的笑的弯着腰捂着肚子,有的笑出了眼泪,还有的笑的直流口水,特别是有个人眼神幽怨的,一副谁欠了她的样子,这个人就是虞安之。
坐在她旁边的柳如歌一直在乐,压根就没注意到旁边这位主的脸色,加上掩藏在夜幕里,微弱的橘黄色灯光照耀下有点暗。
过了一会,虞安之实在是憋不住了,用手指捅了捅柳如歌,“那是不是我们班的韩若素?”
“哪里,哪里?”
柳如歌顺着虞安之指着的方向望过去,“是很像哦。”
她不敢确定的回答道。
“他旁边那女孩你认识吗?”
虞安之继续八卦道。
“是韩若素没了,旁边那小姑娘我见过,他二妹。”
柳如歌这次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接着俯过身贴着虞安之的耳朵说:“听说他二妹在镇附小是数的上号的人物。就我们家对面那家小屁孩,你有印象吧,就经常对你扮鬼脸的。他有段时间每天放学回家就对着他妈妈嚷嚷着要娶韩星悦做媳妇,说着说着他鼻涕就下来了。更夸张的是,那小屁孩回家说有人给韩星悦送了花,他赖在地上打滚,非要把他家院子里开的好好的月季全部剪了,执意要把月季花都送给韩星悦,最后实在被他闹不过,他妈拿着扫帚打了他一顿,好了。”
柳如歌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看的虞安之乐不可支。戏台很热闹,不时爆发几句吆喝声,喧嚣的环境中倒是没人注意到这边两个笑的花枝乱颤的疯丫头。
戏台上的农民演员的脸上上了彩色的妆,远远望上去,跟非洲土著似的。
一个俊俏的白脸小生压轴出场,长袖善舞,剑眉轻挑,脚步轻盈,双目流转有神,也就这白脸小生还能和专业的擦一点边。
台下的看戏的都目不转睛,很认真的看着,有的拿着炒货嗑着,有的不时端起泡好的茶轻轻的抿一口,有的拿出烟斗不时的吸上几口。有时候也会有窃窃私语声,但大多时候戏场还是蛮有秩序的。
多年以后,虞安之一直记得那晚的夜空特别的美,整个天空的星星都在眨巴眨巴着眼睛,耳边吹过的微风卷过树叶的面,奏出动听的小曲。
她和柳如歌头靠着头,听着台上的戏曲,微微的闭着眼睛,脑海里尽是那个连蹦带跳的白衫少年。不经意的,一股甜蜜的味道涌上心头,笑容如花朵般在少女的脸上荡漾开来。
夜深了,戏终了。台上的人走了,台下的人也散了。虞安之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过去和韩若素打声招呼。
自从上次的“游泳事件”后,韩若素走在路上都不怎么跟人说话,走路的步子都迈的飞快,而且他眼睛几乎从来不看人。
就在虞安之心乱如麻的时候,韩若素已经牵着韩星悦走了。
在迈步离开的转身提起小凳子的刹那,他瞥见了不远处的虞安之和柳如歌,漂亮的星眸中窜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火焰,只是就一瞬,闪过之后,立刻熄灭了,谁都没有发现。
柳如歌拉了下正低着头踩着地上石子的虞安之,用手指了指两个远走的背影。
“他们走了。”
柳如歌语气中不遗憾的轻声道,这句话似乎从她的叹息声中出来的。
“哦,我们也回去吧。”
虞安之满脸微笑,眯着眼睛将眼神从他们背影那边拉回来,对着旁边的柳如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