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鸾见目的达到就不再多说,转而凑到敬妃身旁去看她做手套。
除夕夜就这样在温馨的氛围中过去了。
过完年节后十余日宋明鸾才得空去长春宫,因为前些日子她和宫人们胡闹打雪仗汗湿了衣衫,正闹在兴头上没注意换下湿衣服,当晚就得了风寒。
这事一时惊动了永康帝,按他的手段本来是要把长安宫的宫人打一顿板子,宋明鸾还在病中时听闻了,带病求情,才改成了罚一月月俸银子。
敬妃管着后宫事务的同时,又兼顾着监督她喝药的事,宋明鸾自小就怕苦不爱喝药,若没有人看管着是不会老实喝药的。
就这么养病养了十多天才好了,太医嘱咐需得注意保暖,不宜见风,是以今日她才得空去见见孙贵嫔。
宋明鸾穿着今年新置的冬衣,因为身上还带孝,外头就披了件白孔雀毛的大氅,显得素净又不失贵气,宛如下凡的小仙童。
枕玉蹲下身一边替她系着大氅的带子一边絮叨:“今日刚下了雪,有些路还没扫干净,奴婢就叫人备了小轿,轿里都用油纸仔仔细细地封了,保准一点儿风也透不进去。”
她又接过烘好的暖手炉,用的正是容美人做的布套,给宋明鸾塞进手里,又给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大致看了一眼,满意道:“前年陛下送的这大氅穿着还有些大,今年就合身了。”
宋明鸾甜甜地笑了笑,就带着两人往长春宫去了。
一路上因为积雪路滑难行,抬轿的宫人不敢不仔细,怕摔了贵人,所以走的也很慢。
枕玉席香两人跟在小轿两旁,主仆三人隔着轿帘轻声说着闲话打发时间,一转眼就到了长春宫了。
宫人唱喏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时,孙贵嫔正在绣手帕,听到丰淑县主到了连忙放下绣架起身去迎。
宋明鸾进来后先是由枕玉帮她把大氅脱下来,然后熟门熟路地在榻边坐下,把揣着的有些凉下来的手炉递给长春宫的宫人拿下去加炭火。
孙贵嫔目光从手炉上的布套收回来,转而开口唤人把桌上的茶水换成牛乳,又让小厨房做了松仁奶皮酥来。
“嫔妾这几日吃着这松仁奶皮酥不,正好县主来了也尝尝。”
说着又说起前些日子宋明鸾生病一事,关心了一番她的身体后,解释说本来想去看望,奈何永康帝不让她们来打扰宋明鸾养病,只好作罢。
宋明鸾倒不在意这些虚的,她表示不介意后看着榻上的案几上放着未绣完的绣架,只见上头绣的是鸳鸯,顿时心思百转。
她拍手称赞道:“之前娘娘和容娘娘送的荷包和布套上的绣样绣得都栩栩如生,怪好看的。今日一见,原来是娘娘这般心灵手巧的女子才能绣成这样细腻的绣品。”
说着她就上手拿起绣架仔细端详,还不忘调侃说:“原来绣的是鸳鸯。‘愿作鸳鸯不羡仙’,娘娘这可是绣来送给陛下的?”
她又啧啧有声,感叹孙贵嫔绣法高超,绣的鸳鸯栩栩如生,如有神魂一般。
却见孙贵嫔脸色不太自然地应声:“不过是闲着没事绣来打发时间罢了,县主谬赞了。”
宋明鸾见状心下觉得怪异,但现在的她却参不透原因,只是识趣地转而聊起别的。
两人兜着圈子聊了一阵,孙贵嫔虽然不知道宋明鸾接近她有何所图,或许是她对宋明鸾有用,也或许是宋明鸾单纯感激她帮了她一次,对她亲近起来罢了。
小孩子总是这样,觉得谁对她好她就对谁亲近,或许就是她多想了呢,孙贵嫔心想。
她正想着,只听宋明鸾突然提起了四公主沈令淑,“前些日子我见过公主后,就一直不能忘怀,也不知道平日里是没有吃饱还是怎么了,脸色蜡黄,整个人都干瘦干瘦的……”
宋明鸾又唏嘘道:“衣裳也像是从前做的,都有些不合身,露出来的手腕脚腕都冻得青紫青紫的。”
她说着眼中真心实意地浮现出怜悯、可怜,孙贵嫔顿时闻弦歌而知雅意。
原来是宋明鸾想帮四公主一把,找上她来了。
她心下暗暗思量和丽妃争四公主抚养权此事是否划算。
首先此事成或不成,疑都会得罪丽妃,打破她们之间虽然暗流汹涌却至少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和平。
但是如果此事是宋明鸾拉她进永康帝阵营的投名状,她若拒绝,从此就只能跟着孙家共沉沦。
或许这会是唯一带着妹妹脱离家族漩涡的机会……
孙贵嫔收回思绪,顺着说道:“这样听来,令淑真是可怜,生母难产而死,又跟了丽妃这样一个养母……”
她欲言又止,只说“嫔妾若是能有个女儿,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必得待她如珠似宝。”
“可惜了,嫔妾此生或许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她说着就拿起手帕轻轻揩掉眼角的泪花,口吻满是遗憾。
宋明鸾闻言眼中一亮,用试探的口吻问道,“娘娘觉得四公主如何?”
见孙贵嫔一时愣住,她趁热打铁地分析道:“四公主的生母庆平娘子出身不好,养母丽妃又记恨她的生母,待她自然不好。”
“若是娘娘提出想要抚养四公主,等于救她于水火,养恩大于天,她一定会感激娘娘的功德的。”
见孙贵嫔虽然心动,却仍在犹豫,没有表露想要收养沈令淑的意思,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一环。
——是永康帝。
让哪个嫔妃抚养四公主,最后做主的不是她宋明鸾,也不是丽妃、孙贵嫔,而是永康帝。
如果永康帝并不在意沈令淑过得如何,那么贸然讨要已有丽妃抚养的四公主的孙贵嫔将会被置于很尴尬的境地。
宋明鸾忽然明白,不论她如何受宠,如何例外,在旁人眼里真正惧怕恭敬的也并不是她本人,而是她背后的永康帝。
她的封号、权势和地位,一切都是永康帝给她的。她能够以县主的身份在宫中来去自由,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宫殿乃至殴打三皇子而不被惩处的特权,都是永康帝赐予的。
权柄始终都握在永康帝手上,也只有永康帝有行使它的权利,她宋明鸾并不可能代表永康帝做决定。
想通这点后,她起身向孙贵嫔告辞,约定过几日再来吃茶便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