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里一黑一白,意识已经远去,却还能听到急救车的警鸣。
眼前莫名其妙就出现一个坠落云海的画面。此时自己是谁?又会掉落何处都已不重要,重要是此时的感觉,就像憋久了尿后又突然尿崩,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快。
今日眠云关内鼓声低沉,号角哀鸣。白旗白甲浸没在众将士的嚎啕中,他们正等待大将军归来。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传令官喊出颤抖而悲凉的呼唤。
“接大将军回关!”
“接大将军回关了!”
听闻大将军回关,城内千余人早已泪流满面。
关口处。
一个血人提着布兜,骑在同样被鲜血染红的战马上缓缓走来。
此人身后,还跟着另一匹血马,它的身上只拖着两具头尸体。
传令官已经喊不出话。
守城将士亦在此刻纷纷跪伏,哀声四起。
几位老将更是颤抖着靠近来人,最后是纷纷抱住他手中的布兜仰天痛哭。
陆家一门忠烈,在这眠云关守着烬国江山二十载。一道圣旨,就让烬国第一猛将陆云飞折戟在那坠星谷中。一同战死的,还有三万将士及长子陆长风。
当众将士看着两具骨瘦如柴的尸体时,都不敢相信这还是曾经那位身壮如牛的大将军和少将军!
此时只能靠两人那身战甲分辨出谁是父,谁是子!
所以他们到底是饿死的?还是战死的?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被围困四个月,粮援兵!这太子是何居心,已昭然若揭。”一位老将忍不住怒斥。
而就在众人愤懑之际,那位血人已经翻身下马。此时迎上来四名士兵,分别抬着两大桶凉水帮其净身。
众目睽睽之下,他脱去血衣,露出坚实壮硕的身躯。当水从头浇下,是张面如冠玉的俊脸。
他五官硬朗,轮廓分明。不见波澜的眼瞳中只有猜不透的深邃。
众将士不知他心中所想,因为他没有落泪。
“来人备马!我这就回朝面圣。”
他话音刚落,几位老将连忙阻止。
“少将军不可!万万不可!如今你违抗军令,硬闯敌营。此番回去,那太子定要治你的罪!违抗圣命是死罪呀!”
这位少将军是陆家最后一人,姓陆名少宇。是那陆云飞的次子。
他违抗军令,从百里外的隐龙关赶来,就是为了夺回父亲与兄长的尸首。
陆少宇并没有接过这话。他抬首望天,再看向关外。又从侍从手中的血衣里,摸出一张羊皮卷。
“家父有遗书是写与诸位的,还请诸位铭记。”
闻言,老将们纷纷下跪。
“遗书交代,他的尸首若能找回,就葬在这眠云关外,要背朝关门,面朝敌人。还请诸位成全。”
遗言很简陋,不慷慨,也不激昂。
他将遗书递过去,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陆少宇骑马出关时,有三片秋叶落入城外溪水中,其中两片沉入水底,只有一片随流而下,不知飘往何处。
再说烬国国都,丞相府。
一只纤纤玉手自池水中捻起一片飘来的落叶。
她红唇微起,小声呢喃。
“叶子啊叶子,你会带来怎样的消息呢?是绝望还是不甘?”
叶子当然不会回答,但她却看到了即将凋零的烬国气数,只能幽幽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