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月了,呜呜……”芷月太单纯,整个人都慌了。
文慧忍不住又一次笑了起来。
“小姐是在拿我取笑对不对?”
芷月反应过来,瞪着眼珠子,嘴巴撅起可以挂壶茶。
文慧见好就收,眼看着这个傻丫头刚才都要哭出来了,便不再逗她,收起笑容安慰解释道:“好月儿别生气,小姐问你,你不嫁给兄长,不是因为不喜欢兄长对不对?只是因为你有别的考量。你对兄长的喜欢与不喜欢,并不是决定你嫁或不嫁的主要原因。”
“我对将军,比你对兄长,相比之下更陌生,也更难以朝夕相处。月儿你从小在府里长大,你经常见到兄长,知道兄长的为人,做事的风格,也知道兄长的性格。而我,却只能从别人口中听说,我从没见过那位将军,就算世人对他如何称赞,如何崇拜。可对我,那只是一个我将要共处一室,一生相对的陌生男人。这样讲你明白吗?”
芷月似懂非懂,疑惑道:“小姐是害怕吗?”
文慧愣住,下意识想点头:“是吗?”
芷月见小姐也迷茫了,认真道:”小月不敢奢想,是因为小月的身份与少爷云泥之别,而且少爷也看不上小月这样的侍女。但小姐不一样,小姐聪慧,美丽,有才华有身份,您与将军是登对的。”
文慧听完不由得失笑:“你想了。”
“兄长不会看不上任何人。”
她换一种方式问:“如果兄长不嫌弃你的身份地位,也不嫌弃你的样貌才华,你就愿意嫁给他是吗?“
“小月不……”芷月立马摇头。
“不什么?”文慧温声追问道:“是不敢还是不愿”
“小姐……”
芷月被逼急了,皱起嘴巴,眼泪啪嗒啪嗒说掉就掉,比豆子还要大颗。
“……”
这下轮到文慧不知如何是好了,连忙安抚道:“别哭,我只是开玩笑罢了。”
芷月一听,瞬间就收回眼泪,展露笑颜。
情绪来去自如,文慧吃惊地看着她,叹服不已,这说下雨就下雨,说天晴就天晴的能力,一般人还真不能及。
主仆二人进了房,不多时便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就寝。
“小姐,你快早些歇息吧。”芷月进房点了灯,又燃了安神的熏香,把洗漱的水端来,服侍妥当后说道。
文慧轻轻应了声“好。”
她躺在床上拥着厚厚的暖被,眼底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心。
寒风凛冽,月淡星稀,夜色变得很沉重。
九重天上,陷入回梦术的文姝就像一个冷静而陌生的旁观者,她从这个凡人的身上看到两个字“窝囊”。
对于这种强买强卖的婚姻,换做是她早就想方设法让那个什么侯爷自动退婚,独自伤心能解决什么?
她耐着性子看到这会儿,思绪已经飘了一些。
金狮瞳中所见的这段情景,画面中的青年随着镜中时光流逝,岁月变迁,让她越来越觉得眼熟,如今那清朗俊雅的模样与泽溪神君容貌至少已有六分相似,虽然眉眼和气质变化了一点,但她记性一直都很好。
泽溪神君作为是南斗六司之一的天机宫上生星君,归南极长生大帝所管辖,曾与她有过几次照面。
没想到此次历劫这么热闹,不仅有战神临世还有天机星,文姝心中有些讶异,她对这位泽溪神君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千年前。
通常而言,若非一些特殊原因,譬如天道惩罚,那么便有可能投胎成身有残缺相貌丑陋之人或者直接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为人,又譬如投胎时或者投胎后被用了某种药物或术法特意变幻过,否则通常下世历劫的神仙投胎的凡人容貌与本尊都有几分相似之处。
彼时她在玄洲北海杀赤蛟,滚滚黑浪翻腾,天地为之色变。
那是一条身长七丈有余,相貌狰狞,头如龙却长满尖锐长短不一的角,粗壮长尾状如蛇,有粗糙的赤黑色鳞甲一样的表皮,能喷出猛烈灼烫的岩浆赤炎的凶兽。
青碧色之气在赤色火焰之中显得十分弱小熹微,她右手迅速结印,左手中三尺青锋祭出九朵青莲,千叶莲瓣飘洒如刀,速速射向蛟蛇。
青色莲瓣看似薄弱,却锋利如鳞甲,片片深可见骨地刺入甲皮之下的血肉,溢出丝丝赤色炎血被大雨冲刷落下,赤蛟在半空痛苦地翻腾,那一处猛然刮起一阵起腥风,淋下阵阵血雨,被青光莲瓣层层裹住的恶蛟怒咆一声,极力挣扎着粗长的身躯,扭头朝那白衣神女直冲而去,大大张开的狰狞巨盆血口喷出一团怒焰烈火。
天降大雨,按理来说克制了赤蛟喷火的本事,于她有利,但她实则有些狼狈。
被这一团怒焰直冲面门而来,好在有仙罩护体,躲过了那熊熊烈火,但那孽畜十分狡猾,赤火于口中涎液化做一部分炎浆喷射,仙气形成的屏罩沾之即碎裂成点点白光,她躲避不及,腹部和手臂都受了一些烧伤。
那赤蛟毕竟是活了有上千年,平日作恶多端,动作灵活,敏锐察觉到喷出的一团滚烫浆液对敌人有不的效果,立即又喷出一团含浆量很高的浓焰出来。
“吼”那畜生的吼叫有些耀武扬威的意思。
在第三十次避开那团恶心的赤色炎浆,她已经浑身上下湿透了,身上斑驳都是血迹和焦黑,但神态依旧做得很足,波澜,丝毫没有惧怕和怯场,嘴也不闲着,时不时抽个空刺上一句,也不管这畜生听不听得懂。
“你这火喷的不匀称,瞧瞧,这一块那一块,弄脏了我的流云绣月羽纱白丝衣。”
“吼”那赤蛟似懂人言,又喷了一团浓厚均匀,十分雄伟的火焰。
她被喷得满身狼狈却还是神在在地挑衅。
“你看看,这个比斗,既不公平也不厚道,你的一身黑不溜秋满身疙疙瘩瘩的皮换我这二十颗宝珠换来的衣裳,你觉得是不是得留下点别的才算价值对等?”
话这么说着,她心中也就这么想着,要煎炸烤煮一通,不知哪种做法风味更佳。
“吼”
这一分神,那赤蛟立即甩尾一勾,将她牢牢缠住。
远远看去只见一浑身是血污的白衣女子被一头巨大的赤黑色蛟蛇紧紧缠绕,那狰狞的蛟首正张开血盆大口,急欲一口吞食猎物。
就在这时,一道青白之利气从中心扩散,喷出一色血雾断尾。原来那赤蛟缠住的尾巴被剑气斩断。
那凶蛟大吼一声,重重砰地摔下。
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其实妙极了,赤蛟被斩尾,法飞腾升空,愤怒嘶嚎,在地上翻滚,已再战之机。
文姝头脑晕沉地取了蛟丹,剑直指地,支撑了一会儿,隐约看到远处急急驾云而来一模糊人影,看身形应该是男子,还未辨清面目模样,便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便看见一袭青衣的泽溪,满脸关怀地望着她。
“泽溪神君为何在此?”文姝奇怪问道。
“你中了赤炎之毒,你忘了吗?”泽溪面露诧异。
“哦。”这个其实是很疑问的一个字,可被她那平平淡淡的神情和毫波澜的语气一下就变成了“对哦,原来这样”的意思。
受赤炎之毒的影响,她脑子有些不太清楚,玄洲金芝草虽然能解赤蛟之毒,但有个副作用就是会忘记掉杀蛟时所经历的痛苦记忆,这可真是令她忧愁。
根据玉珩神君后来的意思,天降大雨,她身受重伤又中了赤炎之毒,幸而得泽溪神君路过,看到半死不活的她,就地在岛上找到了金芝草及时解了毒,因此她还欠着他一个人情。
泽溪神君为人风雅,照顾人也照顾得十分温润和煦。
因为没了这段凶险杀蛟的印象,她当时很是惋惜,嘴里说道:“听说赤蛟之肉大补,可煎炸烤之,甚美味。”
先前看一些异志古籍,上面记载了这样一种美味,很遗憾这个好不容易遇着的心心念念的烤蛟肉没尝着。
泽溪神君解释说:“赤蛟之肉干如老柴,且又皮厚,实在不是佳肴。”
话里的意思她听明白了,让她不要可惜。
当时见他神色真诚,且以一副过来人的身份,姑且相信了二分。
文姝神色淡淡地点头,复又想起一件事。
玉珩神君说天降大雨,半死不活,描述得十分惨烈,好似亲眼目睹。
她险些怀疑救人的是玉珩神君而非泽溪神君,当时在一旁的泽溪神君对玉珩神君的描述并否认,所以她就打消了疑惑。
那应该就是全身湿透且狼狈,她想象了一下,一个湿哒哒死人一样躺在地上的白衣女子模样,确实是惨!
这个泽溪神君还挺善良,救人不图报恩,还帮她换了新衣。
文姝低头看了一眼新换的藕色衣裳,心想下一次得换件遇水不浸的衣裳。
因为有这样一段往事,所以看到那熟悉的面孔,她就想起了当时被救之后一段时日受到泽溪神君不少恩惠和照顾。
没想到下世历劫还能有如此巧遇,倒也是一番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