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这是她所见又或是她所梦？

青鸟？这声音和灵力的气息，必定是她误，文姝心想她原来是飞来这蓬莱仙岛，怪不得找不见她。

这回梦之中人影和场景俱模糊不清，她跟随着梦境，听到一些内容。

“你所求蓬莱仙岛的灵株，我已吩咐药童取，既然琴圣已通过机辨三试，不知可否赏脸与我再对弹一曲？”

忆海虚幻浮沉，朦胧的梦中中有一白衣女子出声道。

“岂敢！在下的荣幸才是，不知仙子想弹什么曲？”

这个温和清润的声音很显然乃琴圣齐墨，如山窗初曙，似竹林春芽。

“听闻你是天圣朝闻名的琴师大家，当今世人称为‘琴圣’。”

“世人谬赞了。”齐墨谦虚道。

“不知齐公子可听过‘雨霖铃’。”那位声音温柔的白衣仙子悠悠地叹道。

“这首山野春曲，十分动人。”仙子夸赞了一番曾听过的曲子，然后叙说起一段往事。

“我曾遇一有缘人偶然兴起弹奏，那人与公子有几分相似。”

听到此处，齐墨哪还不明白，一时惊讶不已，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十年前是仙子指点迷津，当年在下意之中闯入山中迷阵，仙子以笛声引路，让在下脱困，当时离开迷阵，出声询问，不得见其人面貌，亦不闻其声，只有渐远而去的笛音，未曾感谢恩人，只得感怀于心，抚琴作一曲改编于‘雨霖铃’的山野小调，以示当下心境，遥谢恩人。今日竟然有幸得见，在下一直铭记在心，万分感激。”

齐墨神色之中带着几分欣喜，感慨道：“那日多谢仙子帮助之恩。”

“举手之劳，不必挂念。只是当时那小调十分悦耳，至今仍未完整听过一回，今日有缘，不知可否听完整曲，以解遗憾。”那白衣仙子一手鼓瑟，一边微微笑道，语气柔和，似有怀念之意。

熟悉的旋律随弦而动，正是齐墨十年前突有其感，意动随心改编的曲调，比之缠绵悱恻多愁忧柔的原曲‘雨霖铃’添了几分开阔清朗之意。

仙子谬赞，齐墨不敢当，恭敬不如从命，当下也抱琴静坐，回忆当时心境，搭指抚弦，重现十年前的那曲未完的山野春曲“雨霖铃”小调。

一旁聆听的青鸟化身女子人形，好奇地看着白衣仙子和凡人对话。

画面中的一男一女，皆着一身白衣，容貌皆为上等，一时分不清谁是仙人，谁是凡人。

二者交谈之间，惺惺相惜，对弹之时，琴瑟和鸣

她到这蓬莱仙岛也有一段时日，时而也入世玩耍，飞入山头嬉戏，也曾道途中听说过这位琴圣齐墨之名，今日一见果非寻常人，相貌清俊，身段不凡，倒是与蓬莱仙子十分登对。

此情此景，二人抚琴一曲，其中情意如何，恐只有当事人清楚。

绝妙的合音引得百鸟聆听，令蓬莱仙岛也变得不再冷清。

青鸟细细聆听着这难得的琴瑟相鸣，悦耳动听的山野春调飘荡在这小小的蓬莱仙境。

仙花绽放，灵草摆首，如痴如醉，沉醉其中，岛民驻足聆听，药童停下手中活计，青鸟听着听着化形真身，只见那青碧彩灵鸾鸟清啼一声，冲入云霄，欢快翱翔，凌空飞舞，灵力化作一道道彩带，洒落土壤，滋养花草。

一曲仙音绕梁，如梦似幻，入耳，意识仍迷糊于半睡半梦中的人，耳畔缭绕仙曲，灵识如被洗涤，通体舒畅，如沐春风。

“齐公子果然不愧于琴圣之名，此曲妙哉！”白衣仙子显然十分满意，了结多年的遗憾，酣然对弹之中，心境畅快而愉悦。

“我已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绝妙的琴声，多谢公子赠曲。”白衣仙子温柔笑着，隔空结印变幻出一粒泛着月华清晖柔光的珠子。

“这枚灵珠有保护心脉，延年益寿的功效，现在赠予你，就当是听曲的回报。”她说着将灵珠缓缓飘向齐墨。

齐墨伸手接过灵珠，入手暖如温泉。

他开口答谢：“那齐墨就替小徒弟文慧谢过仙子赠珠美意。”

“你的徒儿与我有缘，但我不可插手她的人间气运。仙株你已通过机辩三试求得，便好生以灵泉培养，仙株成熟后以冷泉之水服下能令她修复先天不足的胎元之气。”

不知道想到什么，白衣仙子语气一顿，继续说道：“公子也可在这蓬莱岛住上三日，等药童炼制一些丹药，可用于调理她的肉身，这些仙草虽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却对她的凡人之躯有帮助，在仙株未成熟之前，你可给她服用，以减轻胎元之气不足带来的症状。”

“多谢仙子。”齐墨附身拜谢。

“我与她或有再见之日。”白衣仙子轻轻摇头，随着仙童一起离开。

画面变得更加模糊不清，场景昏沉，很快又转到别处。

这回是山林之中，毫疑问是终年流云绕雾的望霁山。

师父带着她回到名山后，便令她每隔四十九日服用一次丹药，以缓解不足之症，调身养息。

在山中的日子虽然枯燥味，但是却很轻松自在，师父每日指导她弹琴，三年来师徒二人在这僻静山林领略凡尘中自然的风景。

她的梦中师父的厨艺很烂，但是师父酿的酒很好，春日挖竹笋，夏日摘野果，秋日闲钓鱼，冬日望山雪。

三年的时光白驹过隙，犹记那一封家书回信，爹爹说半月后派人接她回府办及芨宴，她当时并他想，可谁知下山后却被一道圣旨牵绊住，一切都变了，回不去了。

师父……对不起……

她做了很多很多关于以前的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这段日子每天都在想念山上快活的习琴时光，她想念山中的那片竹林，想念竹屋，想念师父做的清炒笋和糖醋鱼，尽管笋淡味，鱼又甜又酸，十分齁嗓子。

回忆中有结满金黄色果子的甜杏树，有师父最爱做的桂花甜糕，还有每年夏末初秋采摘杏果一起酿制杏花酒的日子。

陷入梦境的文慧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沾湿了枕巾，嘴里还念叨着师父，

幸而文姝误入梦中梦的时间并不长，不过须臾时光，梦中之事或虚或实，意识模糊，每个场景变换迅速，好在并非什么险象丛生的幻境，倒也伤神魂。

文姝缓缓睁开眼睛，轻易便可脱离那些浮生梦境，受梦回术牵引，识海如画卷，她再次入梦翻阅凡尘过往接下来的经历。

文慧自睡梦中醒来，微弱烛光摇曳，侧肘撑起上半身，看到桌上放着有些眼熟的绿竹瓶，下面垫着一封对折的黄纸。

看到信中内容，她知道师父已经回去。

师父走得匆忙，只留下一纸书信：

吾徒慧娘，师父曾再三嘱咐不可意气用事，你却仍然一意孤行，此番作为已大伤胎元之气，切忌再次不顾身体安危，做耗损身体之事。蓬莱灵丹所剩几，仙株却迟迟不见花开，师父有些要事急需归山，故而不告而别，吾徒切记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勿念。

文慧看完信，将竹瓶里的东西倒出手心，数了数正好六粒，师父大约是把调养身体的丹药全都留下来了。

她怔然半响，一时不知师父是生气了才不告而别，还是真有什么重要之事才匆匆离去，难得等来了师父下山，竟不多留几日。

等嫁入武昌侯府只怕她与师父的师徒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武侯府不比太师府，一入侯门深似海，到时候师父还会来吗？

文慧心中一想到这桩婚事，可能让她再也法任性回望霁山陪伴师父，眼框泛红发酸，小心翼翼地将师父留下的那瓶丹药收起好好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