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了?
若不是看到铜镜里年轻了许多的自己,岑娇都要怀疑外面的哀乐是为自己准备的。
她掐了掐自己,
真的重生了。
回到了二十岁这一年,嫁入定远将军府的第四年。
回到将军府为求靠山,在将军葬礼之日将她迷晕送上他人床榻这一日!
廊下传来刻意压低的人声。
“弄晕了?”
“放心,下了足量的药,就是头牛,一个时辰内也醒不过来。”
“那你动作快些,将人抬了,从西角门出,那儿已经打点好。”
“季妈妈,将军当真就……”
话音一顿,那个年老的便说:“大将军去了,这将军府就没了主心骨。大夫人这也是早做打算,若不能寻得一个靠山,只怕日后这将军府……”
岑娇冷笑。
前一世,就是这一年,边疆传来梁知许战死的消息。偌大的将军府一下子没了顶梁柱。她殚精竭虑,拿出自己的嫁妆,百般筹谋,在风起云涌的京城支撑着将军府。
最终撑到了梁知许回京。
他为彻底扫清边疆之危,借机诈死。
此番作为,龙颜大悦,将军府获封一品,赏赐不断。所有人守得云开见月明。
——除了她。
岑娇始终忘不了,自己是怎么死的!
梁知许诈死那一年里,她为了将军府抛头露面,饮酒谈商。全府上下吸她一个人的血。
等到梁知许回京,每个人都在说她不守妇道。
因而,当京城五子夺嫡,将军府站队误,要遭覆灭之时。他们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出去。
她当时还以为是和这一次一般,遇到了歹人。
等她回了府,每个人脸上都是惊讶,失望。
婆母指着她的鼻子问:“你怎么跑回来了?”
梁知许皱眉,冷声打断,“母亲,罢了。”
当时她并未察觉出异样。等到她以为终于可以过上踏实日子的时候,梁知许娶了婆母身边的侍女为妾。
那时她才知道,那侍女与他青梅竹马。
他还用自己的军功,换了人家的诰命。成了京城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有诰命的妾室。
梁知许说她占了人家的位置,该还。
婆母说她早就不贞不洁,该休。
二房,三房那几个受到她照拂的叔叔婶婶,说她心狠手辣,该杀。
梁知许将她撵到了小佛堂,要她修身养性。
侍女获封诰命那一日,她满身华彩,站在岑娇的床头,放下一株野山参。
“听说将军诈死那一年,婆母病重,卧床不起。你为了寻一棵山参与人拼酒,喝到吐血也没喝回来。如今,你病了,我想着你也是没力气再出去拼酒,便给姐姐送过来,顺带告诉姐姐一些事。”
“我怀了将军的骨肉。”她摸着尚还平坦的小腹,“这会是将军府的第一个孩子。婆母,婶子,还有将军,都很期待这个孩子,为了让将军府的第一个孩子从我肚子里爬出来,将军给你喝了那碗鸡汤。”
岑娇猛地僵住身子,“哇”地一声吐出了好大一口鲜血。
她的孩子死在亲生父亲手里!
真相让她心惊,但一想起当时流产,梁知许曾抱着她红着眼眶说:“娇娇,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更让她恶心!
林新月后退了两步,用帕子掩面,“姐姐这就受不住了吗?那若是知道将军曾想要你的性命,将军府曾为自保,两次谋划将你送到他人床榻,第一次就是在将军诈死时的葬礼上,你又该如何啊?”
“贱人!”
因为虚弱,她心中再愤恨不甘,也只有一声嘶哑如同哀鸣的咒骂,远不及林新月得意的笑声来得明晰。
可笑!
可恨!
她一生殚精竭虑十几载,一腔真心,全部所托非人!
她好恨!
可她油尽灯枯,别提反击,就连扇林新月一巴掌,啐梁知许一口都做不到。所以她挥翻了桌上的油灯,带着玉石俱焚的念头,愿大风起,小佛堂燃起的火,能将整个将军府都烧了!
“吱呀”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岑娇忍下漫天的恨意和锥心之痛,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