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猛暂停了视频,说道,“我理解队长说的意思,跟打鼓一样,快,靠的是节奏,有节奏才能快起来。外国有个乐队的鼓手Jrisn,他两只脚踩击底鼓的频率快到听不到鼓点。很多鼓手双踩的时候速度也可以很快,但时间很短,不是慢下来,就是乱下来,节奏决定了速度。”
田西湖补充并总结,“快打乱。女打男……”
在场的一个警察感同身受,“我女儿十二,很胖,我让她每天爬楼梯,有一回我俩比赛看谁先到楼下,我是每天锻炼的,但我楞是没追上她。楼体的台阶制约了步子的大小和节奏。没准这都是嫌疑人预计好的。”
刘纵点头,“有可能。鞋,面具,还有出现的时间,都非常刻意。”
“动机呢?”田西湖把这三个字说的抑扬顿挫格外清楚。
分析室里一片寂静。
张炎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屏幕,按下免提。“局长,我是技术科的小吴。李队长在现场发现的那块指甲,是美甲用的甲片,但至于是不是死者的,现在还确定不了,要等DNA鉴定,还有死者的死因,现场发现的可疑痕迹,今晚之前会陆续出来结果。”张炎说了声“知道了”,挂上了电话。
“先不说其他的,”李四百搓了把因为密集的脑力劳动和精神紧张导致神经末梢刺激皮脂腺而镀了一层有油光的脸,“我最大的疑问是,现场的环境对抛尸来说既不隐蔽又不‘安全’,为什么选择这么一个人多眼杂完全不可控的地方呢,他又是怎么把一具尸体在人来人往,众目睽睽之下运到楼顶的呢……”
周猛不等李四百说完,便调出大楼里各区域的监控视频,分屏投放到显示墙上。“我们把通向楼顶的必经之路,比如电梯,走廊通道的监控筛着看了两遍,同时把时间范围提到发现尸体前的72小时,没发现有人带着死者,或是通过伪装来盛放死者的货物以及箱包麻袋之类的容器出现在视频里。”
“那就只剩一条路了,从天而降?也不可能是飞机呀……”,刘纵低头摸着脚脖子喃喃说着,他注意到没人说话才抬头,发现大伙都在看他,李四百奈地扫了他一眼。刘纵慌忙补救,“我先排除一下可能性。”
“那就怪了。”张炎注视着显示墙上四块屏幕,每块屏幕又被拆分为八块,且四倍速播放的视频监控。
所有人都看着显示墙,像是在绞尽脑汁思考把死者运到楼顶的可能。又像是想不出来,只能再看一遍监控有没有周猛他们没注意到的疏漏。
“哎?”刘纵想到了什么,不受控制的把心里的疑问直接“哎”出了声。气氛绷的像真空一样的案情分析室像是被这一声扎了个窟窿,刘纵赶忙避开大伙的视线看着显示墙撇嘴摇头,做否定自己状。
大伙盯着刘纵,此时都希望他能说点什么,有用没用的,出点动静好搅合搅合紧张凝滞的空气,让思想溜溜号,不然脑浆子都要烧干了。张炎也因为困在问题漩涡里熬得有些焦躁,泄愤似的脱口而出,“赶紧的”。
刘纵清了清嗓子,“还不成熟。”
张炎认为刘纵在故作老成,火上房的节骨眼不是他做人设的时候,他不耐烦地往后一仰,把手里的碳素笔扔到桌上,这支笔滚的很远,快滚到桌边的时候被李四百一把拍住。
刘纵没想故作老成,他怕言多必失,想谨慎一点,毕竟在座的都是警队的人尖,谁比谁笨多少呢,他想到的,肯定别人早就想到了。刘纵为自己当时兴奋的那一声“哎”有些后悔,他还是不够稳重,混职场求的就是一个“稳”字。但现在来不及了,他可不能第一次参加张炎的会就给领导留下这么个印象,直觉告诉他,不管他的想法多么幼稚,甚至在座的人可能都想到了只是不屑出口,他也得说点什么。
刘纵站了起来,想着尽量放慢语速,尽量能够逻辑缜密,尽量思路清晰,尽量娓娓道来地调整出一个让人舒适的音量和音色跟大伙完成这段发言。“抛尸呢,只是现阶段的一个推断,但我们的线索却被这个假设禁锢住了……”
张炎朝刘纵摆了摆手,“你不用剖析,你就说你想到的。”
“报案人说,上午九点,工人在楼顶清理储水仓的时候还没有发现尸体,十点半,点检员在楼顶检验作业质量的时候发现了尸体。案发时间范围确定在九点到十点半,这是上班的时间,人最多的时候。凶手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具尸体运抵楼顶。他不可能这么做,他也做不到。”
李四百面表情地看着刘纵,好像是暗示刘纵,希望他后面的发言不要空一物。
“我刚才陈述的是客观事实,下面我主观地判断一下,主观的啊。”刘纵稍作停顿,“咱们查了监控,案发期间没人往楼顶搬运过东西,起码是没见到有人携带能盛下一个人的容器,箱包麻袋。难道说,死者是活着自己上的楼?”
屋子里静的连喘气的声都听不见。好像所有人都在顺着这个说法往下想,好像所有人都怕发出声响影响别人往下想。
刘纵注意到张炎的后背离开了椅背,重心从后边挪到了前面,刘纵的心理有了些底气。
“现场没发现有撕扯搏斗的痕迹,没人听到呼救,所有的脚印都是清晰完整的,当然,致命伤还要看法医给出的结果。基于我前面说的这些条件,我怀疑……我瞎猜啊,死者跟凶手一起上了楼顶,从现场情况初步猜测,死者是顺从的。”
“那监控一定拍到了死者,和死者在一起的就是凶手。”李四百说的四平八稳,因为他没法接受这个设想,如果死者死在楼顶,那凶手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死死者并对死者实施如此残忍的手段,谁会有这样的心理素质。
“把监控里到过顶层的人都挑出来。”张炎话音未落,显示墙上的四块大屏已经换成电梯监控画面,周猛指着其中一个画面,“到顶层的人不多,我筛选了一下,发现这俩人一起去过二十层,但没看到他们再下楼。”周猛指着两人中的一个“这个人的体型和动态,跟被刘纵追的那个嫌疑人非常像,他出现的时间也和案发时间比较吻合。”
周猛调出李四百和刘纵在十九层时,电梯监控拍到的开门后的画面。周猛指着没上电梯的嫌疑人,去比对上一个画面里,两个人中的一个。
田西湖走到显示墙前指着上到二十层的画面里的电梯按钮,和十九层开门时摆在电梯门口的垃圾桶。“第一幅画面里,李队长和目标嫌疑人站在了同一个位置,从电梯按钮的高度判断,二十层的这名嫌疑人,比李队长矮这么一点。”田西湖用食指和拇指捏出一个长度,示意给大家。“再看十九层这个监控画面,电梯门开后,嫌疑人边上有个垃圾桶”,周猛播放监控画面配合田西湖的解说,画面来到李四百走出电梯拿起垃圾桶挡住电梯门。“李队长和在十九层碰到的这名嫌疑人同时出现在垃圾桶边,结合这两个画面,把李队长和垃圾桶当做参照物,前后两个嫌疑人虽然装扮不一样,但身高体型,身材的比例和动作形态非常相似,我自己猜的大概率是一个人。”
张炎指着监控画面里的两个人,“如果他是凶手,那他旁边的这个人就是死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