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倏地起身,冲到门口捡起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打量书房。
书柜还是那个书柜,书桌也没什么变化。
但他就是觉得书房比平日里看起来更阴森些,甚至偶尔觉得阴冷刺骨。
他转身出了书房,往院子里走去。
寻常人夜路走多了,总还是有几分顾忌。
书生不同,他从小摸爬滚打,全靠自己买下这座老旧的农舍,能遮风避雨他就心满意足了。
节衣缩食、寒窗苦读,只为了能考取功名,有机会宏图大展。
可现实往往不如人意。
殿试成绩张榜那日,他一行一行仔细看下去,在最末尾看到自己的名字。
连三甲都没沾边,交考卷后的百倍信心轰然倒塌。
后来为了生计在酒楼后厨做杂洗的活,意间听见探花醉酒吐真言。
书生这才知道,自己的文章被探花家偷天换日,他唯一的出路被纨绔子弟一堆银子就给堵死了。
心底怒火升腾,书生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架进巨大的火炉子里烘烤,火舌卷腿而上,烧得他理智全。
当全城发布寻人启事时,书生才后知后觉,自己那晚被怒火和屈辱迷了神智,将探花灭口得干干净净。
自此后,书生仿佛变了个人,白日里依旧对着富家子弟卑躬屈膝,笑脸相迎。
而夜色弥漫时,书生已经不再是书生。
人都杀了,若化成鬼,他再杀一次就是。
隐在暗处的裴桑意神色阴寒,她看出来了,书生和白日里差别巨大,寻常人很难不被他的表象迷惑。
毕竟,谁会防着一个文质彬彬的弱书生呢。
就像今日,为了误导围观的百姓,不惜自残,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即便文弱也能勇于救人的模样。
若非她出现,南屏县城只怕再过十年都查不到书生头上。
“你如何确信酒楼掌柜和伙计会去报案?”
裴桑意唇角勾起:“那酒楼掌柜是忠义之后,且有两个女儿。”
酒楼后厨。
“此话当真?”掌柜的肤色黝黑,把刚劈好的柴码在灶台后面,擦了擦手看向店里伙计,“那姑娘还说了什么?”
伙计细细回想:“姑娘还说,此事不可声张。”
此事事关重大,且性命攸关,掌柜的家中有两个闺女,自然对前阵子少女失踪案格外挂心。
县衙也张贴出悬赏启事,也有不少人前去提供线索,却都不是真的。
那姑娘白日里的摄人眼神,还记忆犹新。
掌柜的脱下围布,拉上小伙计,嘱咐夫人看店,随后便径直去了县衙,为了掩人耳目,是从后门进的。
实在是为了赏银隔三差五就有百姓来县衙,可信度大大降低。
面对小伙计的话,县令起初半信半疑。
“一个外地女子,如何得知这事的?”随后便交代衙兵去核查白日里裴之曲一行人的路线。
得到他们进城后只逛了一家屏风铺子,就进酒楼住店吃饭的结果。
又听掌柜的提起裴桑意不声不响去后厨端了洗菜水,泼了书生一身,还当众护住贺音音,登时对素未谋面的裴桑意莫名有了一丝敬佩。
若她的话是真的,那事不宜迟,县令着人着便衣,趁夜色兵分几路往书生家赶。
马车上,县令一顿琢磨。
那口枯井,他们不是没查过。
起初全城搜查时,书生家也搜了,但他家简陋,一眼看透,被遮掩的地方不多。
甚至书生还坦荡荡任衙兵搜查,谁都不曾怀疑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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