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天策上将,可以冒险激进;
身为天子,必须老成持重。
何况,秋已至,粮草渐渐吃紧,河面隐隐凝薄冰,时间不足以取乌骨城啊!
——
安市城,东门。
处闾近支扶着女墙,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自己凭借孤城、孤军,一次次打退唐军的进攻,折损逾三成也不轻易言败,身上大小伤口逾十。
堂堂北方耨萨啊,总共十五万大军啊,损失的比例也仅仅与我相当,又哪来的脸面降唐。
高延寿在城下喊道:“降了吧!银城、后黄城、磨米城、银山城拔城而走,泊灼口被封,安市城孤立无援,撑不住的!”
处闾近支戟指大骂:“亏你还是北方耨萨,怎么有脸说这话的?十万人马啊!就是十万头猪,唐军也对付不过来!世受高句丽富贵,伱怎么就有脸活着?”
高延寿毕竟还要脸,只能低头,沉默不语。
高惠真急了,上前破口大骂:“你还知道受高句丽富贵啊!怎么钱盖苏文杀荣留王时,你不兴兵讨逆呢?”
老鸹别嫌猪背黑,谁这一辈子不犯点错,是个道德圣人?
没为荣留王讨逆,这个黑锅,是每一个高句丽官员都摘不掉的。
来呀!
道德绑架呀!
互揭老底呀!
骂顺了的高惠真,如同打通了经脉,舌战能力直线上升。
“荣留王是大唐册封的高丽王,大唐为臣下复仇,匡扶江山,有什么不对?阻拦大唐,才真是不忠不孝、猪狗不如!”
高惠真所言,正是大唐出师之由,所谓师出有名,就是为了有理由堂堂正正出手,不遭人诟病,甚至还能引得一些认同的人相投。
要知道,澡豆都能成为开战的理由,大唐这出兵理由已经极为正当了啊!
“什么?荣留王是莫离支杀的?不是生病死的?”
城头上,军士们满脸震惊,消息以风一般的速度扩散。
之前大唐说为荣留王报仇,没人信他们的,只当是为出兵找的借口。
可现在,是南部耨萨亲口说出,而处闾近支无言以对啊!
合着,我们是在为一群乱臣贼子卖命?
多数时候,平民、军士的情绪就是个屁,即便怒火把脑壳烧穿了,权贵也只会抚掌赞叹,这个伎艺真棒,再多来几个!
可是,在特殊时期,这种被无视的情绪,往往能烧毁一片天地。
即便荣留王再怎么是傀儡,那也是高句丽的精神支柱,正常死亡、逊位,其实都能接受,可诛杀……那是要反天!
如果在平常,军士们最多腹诽几句,说不得还将其视为谈资,可在这时候,就格外难接受了。
至于钱盖苏文是不是必须反击才能活命……关军士屁事?
即便不能引颈受戮,拘禁或者废除荣留王,反应也不至于那么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