贲扬之所以瞎扯,是因为他不太听得懂官话,却歪打正着地避免了先谈事情。
一个不是特别明显的规则是,谁先开口谈正事,就说明他这一方更迫切,自然就略占下风。
“使君闻华州欲采买大盐,颇为诧异。”楼参终于打开天窗说亮话。“同州似乎没盐山、盐井。”
贲扬看了陈徐隽一眼:“同州不是有盐池洼?”
楼参干笑一声。
对方是有备而来,不能随意糊弄了。
“我同州境内,还有内富滩、东卤池,尤其是东卤池,更咸。”楼参说出了同州的意见。
贲扬看了一眼陈徐隽,不说话。
要当好一个纨绔,尽享余生,最重要的是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时候宜闭嘴。
陈徐隽叉手:“华州司兵史陈徐隽,为此行之佐,特向上官陈述一下华州使君之意。”
这却是在自抬身份了,陈徐隽还没捞到与范铮面谈的资格。
楼参微微颔首。
虽说官职差距巨大,可华州所言买卖,呸呸,两州之间的物资调配,对同州的吸引力是巨大。
“内富滩为小盐,救急可用,却不宜做大,故弃之;东卤池虽好,奈何为蒲城县所辖,与华州往来不便,只能日后再考虑。”
虽是编瞎话,陈徐隽之前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的,不至于露怯。
“且,使君有意委同州代为采买粮草。”
贲扬笑眯眯地补充最后一句。
这一句,是他阿耶耳提面命的要点。
楼参手中的茶碗一歪,几滴茶水落于指肚上,有点烫。
好在人老了,皮肤也没那么敏感,就是几息也就没感觉了。
楼参眉眼里现出慎重:“范使君之意,蝗灾或无法免之?”
楼参的理解有点偏差,范铮是真有意搞点粮食,同州是否警醒不是他考虑的范畴。
为什么华州横亘长安城与洛阳宫,却不从此要道采买粮食,这就是一个悲伤的话题了。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过华州的粮草一车车,可都是长安城的,华州没法截留一点。
同州之地,采买河东道蒲州、绛州的粮草却颇为便利。
这不妨碍陈徐隽吹牛皮:“上官当知晓,我家使君是司农少卿出身,虽不敢说当世农家之首,却无人能否认其能力。”
话说一半就够了,反正后面的你自己想,想差了也不是陈徐隽妖言惑众。
楼参沉吟了许久。
范铮的出身,他心知肚明,可蝗灾一事,虽经朝廷诏令,却非轻易做到的。
别的不说,沙苑之地,就是虫卵的潜伏地。
还有许多地方,作物固定,连改种小麦都做不到。
蝗灾一起,同州首当其冲。
“事关重大,老夫禀明使君再议。”
楼参将他们送出头门,转身向二堂奔去。
蝗灾,是个要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