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记得,雍州与司农寺,似乎才争执了没多久?”
卜塘委婉地提出意见。
范铮哈哈一笑:“你该不会觉得,雍州必与司农寺势成水火了吧?舌齿且有相争时,况乎诸司?”
“本官御史台出身,尚且时常为御史弹劾呢,能计较得这许多?”
再说,司竹监巫马竹不一样,娘子军起事碑使得他与范铮的利益为共同体,范鸣谦的官身又沾了他的光。
司竹监与鄠县好生合作,是个双赢局面。
多数能首倡起义的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点:穷。
多数人脑满肠肥的地方,你指望他能起身推翻自己的利益么?
穷,才是造反的不二法门,也是庄嘉说把庶民压榨到堪堪不反的原因。
鄠县其实也想沾一沾娘子军的光彩,奈何之前无人撑腰哇!
想做点实事,没有足够的门道,你只能干看着咽唾液。
鄠令不可能手眼通天到能向皇室讨要庄园的地步,上官漠视他的建言就能让人浑身无力。
巫马竹这头也不吃亏,与鄠县结盟的好处在于:
修路时不会再受地方阻碍;
必经处,巴掌大的地里,不可能同时栽下四株树苗;
使用人力时可以相互协调,双方可以互通有无。
录事陈徐隽挥毫疾书,将范铮的意见整理为书面语言,送给二位上官过目。
录事一职,就是高级的刀笔吏,这些活是分内之事。
卜塘斟酌着,指着一两个用词让陈徐隽修改,然后正式形成符文下发鄠县、写成移牒转司农寺。
其实,那一两个用词,即便不改也丝毫不差,可这怎么展示上官的智慧?
根据对等原则,雍州移牒也只能给司农寺,不可能直接面对司竹监。
正事做完,范铮取笑陈徐隽:“咋,杜四娘那女傧,与你有过节?”
陈徐隽满目忧伤:“陈年旧事,与她险些走到六礼了。”
范铮表示不懂陈徐隽的悲伤,就算是纳采,难道不是一双大雁、清酒、江米、合欢铃就行了么?
“纳采要求百贯。上官是知道的,之前下官就是个能管肚儿圆的司兵史,华州的几亩薄田、一间宅院,即便全抛了,能值几何?”
别说是身为司兵史,即便现在是入了品流的录事,陈徐隽也掏不出百贯。
别以为人人是李白那大蛮腰,可以腰缠十万贯。
如果是真的,那是整个世界的悲哀——钱不值钱了,面额上可能是“当百文”、“当千文”,也许离崩溃就不远了。
“然后嘛,下官与婆娘成亲,虽粗茶淡饭亦能度日。谁知道当日的女傧就是她?”
呃……
恩怨情仇,果真难说是非。
虽说大唐多数人纳采是不提阿堵物,有也是象征意义的,可真没法排除高额礼金啊!
朝廷或官府一刀切倒是容易,可万一对方等着这笔钱救命呢?
这世间,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
范铮轻轻摆手:“不管怎么说,你们的缘分已尽,莫搞出再续前缘的破事,做事前想想相濡以沫的娘子。”
能与你粗茶淡饭煎熬下去的婆娘,是你一辈子最大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