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默乐呵呵地坐旁边,品着美酒,嚼着牛肉,顺带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喝了一口滚烫的羹汤,嚼了婴儿拳头大小一块牛肉,范铮竖了个大拇指。
能肆无忌惮宰黄牛食用的,也就程咬金一人了。
吃饱喝足,程咬金拍得肚皮咚咚响,斜睨着范铮:“瓜怂,是不是想劝谏陛下远离天竺方士,莫乱用金丹?”
范铮置箸,挑眉道:“古往今来,服丹而亡的帝王亦不少。”
程咬金哼哼一声:“瓜皮,陛下有说让他炼丹了么?”
呃,逐字逐句地斟酌,还真没证据。
炼丹与制药,虽有几分相似,却有显著的差异。
程咬金扯开衣袍,露出腹部一个碗底大小的疤,纵然早已愈合,外表依旧狰狞。
“我辈战场厮杀,哪个不是一身伤痛!陛下在邙山一仗,凶险无比,也赖着丘行恭得归营。”
“要不然,早已除官爵的丘行恭,能多番起用?”
丘行恭免官,旬月起复,已经成为常态了。
告丘行恭随便告,反正邙山之功,人家注定吃一辈子。
这也是丘行恭不在意范铮告他的原因,反正都习惯了,又造不成什么伤害。
“不指望这番僧能为陛下延年益寿,便是暂时止住疼痛,亦是功德无量了。”
范铮听明白了,老响马的意思,是让他少管闲事,反正皇帝已经病急乱投医了。
就像后世的农村人,明知道吃多了头痛粉不好,难受的时候还不是一口一包?
为啥?
无奈呗!
即便是常人,到了医工说“想吃啥吃啥”的地步,哪怕文化水平不低,哪怕明知道眼前之人的符水从来没见效过,也绝对会毫不迟疑喝下去,哪怕杯子里还有多少符纸灰也不在意。
尚药局与太医署都表示无能为力,许敬宗等人也束手无策。
许敬宗为此深深自责,当然医术怎么就不精研一下呢?
若是有回天之力,什么中书令、侍中、尚书仆射不任由自己挑么?
看皇帝行动略有不便的样子,范铮猜测,大约除了伤痛之外,李氏祖传的风病也发了。
风病有轻有重,生活不能自理有之,轻微不便者亦有。
最好的佐证,是贞观天子极少食用甜品了。
难怪一向喜欢劝谏的群臣,都相继陷入了沉默。
程咬金接过程处默递来的汗巾,擦了擦大嘴:“从现在起,收敛起你的做派,把嘴闭上,就是要说话也委婉些。”
“另外,回府上,焚香之类的事,你今日不宜。”
范铮叉手不语。
他大致能理解程咬金的话,贞观天子病痛缠身,脾气应该暴躁了许多,不能以常情衡量。
若是触了天子霉头,再被人火上浇油,直接被当庭斩了,如何是好?
即便事后天子的良心痛了,下诏昭雪了,那又如何?
掉了的头颅,还能重新长出来么?
至于不焚香,呃,因为佛教与道家都禁食牛肉,食用了牛肉再上香,是会导致神佛发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