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恒州大雨,滹沱河泛滥,溺五千余家;
蒲州汾阴县暴雨,漂溺居人,浸坏庐舍;
河北诸州大水。
中书令柳奭兼吏部尚书。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至少此际的鸿胪寺是欢喜的。
典客史盘长为永徽天子旨授正九品上掌客,跳过典客府、典客两个等级,一举入流。
旨授由吏部郎中马觊所拟,吏部侍郎刘祥道审核,永徽天子加印信。
整个过程,没柳奭这兼吏部尚书什么事,难免让柳奭心头惶恐。
外甥女那皇后之位,似乎岌岌可危了啊!
故而,这一年多来,柳奭刻意减少了入宫觐见皇后的次数,有意撇开关系。
盘长虽知富贵因何而来,却因范铮提前的警告,只能笑呵呵地谢天子隆恩,绝口不提消息之事。
然而,盘长的行踪,本就不是什么保密的事,不过一旬便为典客、典客府、典客史、宾仆、掌固所尽知,去除了一些乏味的日常后,痕迹终究露了出来。
这个年头,许多案子也是这么用排除法查出来的。
虽没法知道盘长具体探查到什么,却不妨碍这些流外官与吏员大致明白了,打探到合适的消息,未必不能一跃而起。
于是出现了一个奇景,每日下衙之后,典客署一帮流外官、吏员全部更换庶民服饰,在北城区域内的各坊流窜,比游侠儿还游侠儿。
南城,诸如敦化坊之地?
得了呗,谁不知道长安城南贱北贵,北城的房课都得贵一倍?
相较而言,敦化坊那种犄角旮旯能出范铮及这帮坊学生,都是很希奇的事。
范铮闻讯,也是哭笑不得。
都是为官身而魔怔了,比自家同姓后辈范进也差不多。
无数人在外头闲逛,也就盘长一个立了功勋,怎么就想着“我也能”呢?
但这事根本无法劝阻,就像后世买某票魔怔之人一样,总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呢,谁劝那是在结仇。
鸿胪寺这股歪风邪气,竟渐渐传染了小半个长安城的官吏,歪打正着,因此发现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倒是为黎庶的平安作了不少贡献。
——
归府,范铮意外地发现,万年主簿骆宾王携一绛戺衣青年拜谒。
“稀奇了,本官简拔你时,你都未曾登门,今日倒临府中。”
骆宾王不以为意地捻起一块甑糕食用,顺便呷了口茶汤:“虽蒙上官拔擢,但观光如锥在囊中,早晚锋芒毕露。”
别人说这话叫狂妄,但小作文能手骆宾王说这话,叫陈述事实。
虽然骆宾王一辈子的官职都不出众,但谁也不能否认初唐四杰年龄最大这位的才能……与疯狂。
范百里撇嘴:“鹅,鹅,鹅,曲脖向天歌。拔毛兑点水,一煮一大锅。”
骆宾王面色瞬间黑了。
他听出来了,范百里是在嘲讽呢。
“朝请郎好文采。”骆宾王干笑。
骆宾王倚仗范铮的青睐,确实有些放肆了,公子看不惯也是难免的。
若不想以后为范百里记恨,低头在所难免。
范铮笑道:“小儿辈歌谣,莫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