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哦,对了!我是天道执法,上古古神。我记得刚才好像有人提到了阴曹地府,我按照规定要给他下天谴。
然后好像看到一个彩裙女子,似乎在挑衅我。我按照规定也给她降下了天谴。再然后……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那么大一群雷兽呢?哪去了?那可是天道本源之力化形的雷兽啊!就这么没了?
我可是天道执法诶!我的权柄这么不堪一击的吗?
还有那条鞭子!那不是缚神鞭吗?不是说早就消失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她手里?!
高空之上,那双眼睛就这么愣在原地,一副呆呆的样子。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从未有过的恐慌与不可置信。
还没等眼睛的主人怀疑完“人”生,芥弥再度甩出长鞭,直接捅进瞳孔之中,随后用力一拽,从眼睛中拉出一头奇异的人形生物:人身龙首,身披犬皮,手持小鼓。
那怪物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便被芥弥一脚踩在“地上”。他刚想叫嚣几句,一把匕首便划过他的脖子,银白的亮光反衬到脸上,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再睁眼时,他看到了匕首之上自己惊恐的面目,吓得瞬间噤声。
“我知道,祂没空管这些破事儿,但这不代表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以肆意妄为!我们家的事,就连祂都不敢管,你算什么东西?敢给我弟下天谴?!”一道白光闪过,芥弥手中多出了一对龙角。
头上一阵剧痛传来,青色血液顺着那硕大的龙首缓缓流下,糊住了他的双眼,流进了他的嘴里,又滴落人间。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嘴,有点腥,伴随着腥味而来的,还有恐惧与助。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自己似乎受伤了?头顶凉飕飕的,过去引以为傲的龙角也不在了,变成了别人手中的战利品。疼痛抑制了他的思维,激发了他求生的欲望。当他反应过来时,发自本能地叫出了从未有过的耻辱的哀嚎,夹杂着的是他能想到的所有最为低声下气的词语。
只为求得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一丝生机。
不顾脚下之人的求饶,芥弥继续说道:“回去告诉祂,逍遥有后。然后,滚吧!”
抬脚的瞬间,芥弥瞥到自己鞋子上沾染到他的鲜血,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又再度重重地把脚跺下。似乎是嫌弃那血过于肮脏,她一把薅下他脑袋后面的鬃毛,揉做一团,当做抹布,擦了擦她钟爱的高跟仙履上的污垢。
还没有等龙首怪人反应过来,芥弥抬脚便把他踹了回去,只听见一声声惨叫自远方的天边传来,逐渐消失不见。
看着那逐渐消散的巨眼,芥弥随手把那沾染鲜血的鬃毛丢弃,又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最后似乎还嫌不够干净,又凭空变出一泓清泉,反复清洗双手。做完这一切,她将手上的水甩干,又对着虚空骂了一句:
“哼!记打不记吃的玩意儿!”
只是芥弥不知道的是,此时在她脚下,几滴青色神血与那随手丢弃的鬃毛,机缘巧合下竟被一股狂风裹挟,在其内部的恢宏能量保护下,得以在保持形态,就这么漫目的地飘向了远方。
九州域内,青州北部。靠近穷荒域的地方,有一座小村庄。
说是村庄其实也不准确,毕竟这里满打满算都没有十座建筑,入眼处一片荒凉,甚至连完整的、能称为“房子”的都没有。若非荒芜中还有几亩菜畦,还有几棵枯黄的菜叶在彰显着生活的踪迹,恐怕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人居住。
距离村庄十五里外有一滩死水。不大,约莫两亩大小,浮萍满湖,尸骸沉浮,恶臭扑鼻,生人勿近。虽说这不过是一个雨水积攒出的水洼,却巧合地保留的下来,成为这方圆百里唯一的水源。
远处走来一个八九岁的少年,双目神,面黄肌瘦,身后拖着一个半人大的水桶,在荒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辙子。还未靠近湖边,少年便从裤裆中取出一条满是污垢,已经发黑发黄的破布,将口鼻掩住了。
别怪少年从那不耻的地方掏出东西,那是他身上唯一可以放东西的地方了。也不要嫌弃少年不讲卫生,至少和湖水比,那条破布算干净了。哪怕脏点,也比被毒气啥的臭死强。
一路上有不少碎石,少年随手拿过一块,便向湖岸边砸去。浮萍激荡,逐渐散开,露出底下黝黑的湖水,还有一只白鸟的尸体,也随着石块缓缓沉底。少年一手持桶,一手抓住岸边的荒草,熟练的打起半桶水来,蒙好布条,背在身上。随后晃晃悠悠地沿着辙撤子,返回了先前“村庄”。
“今日的草根,明天的鼠……”
“后天鼠骨拌着土……”
“泥土吃完怎么办……肠子里面还有土……”
有一搭没一搭的,少年口中哼着诡异的歌谣。也许是气力不足,唱歌也是断断续续的。就在他歌唱的过程中,一滴拇指大小的青色液体落到了他身后的水桶之中,悄声息地和那黝黑的湖水融为一体……
来时不过早晨,少年回到村庄时,已经接近正午了。在一片废墟中七拐八拐的,再越过几个用来食用的土坑,少年回到了他的“家”——一座还有半个屋顶的房子。一个老妪坐在门口,看起来和一截枯木没有什么两样,正麻木地盯着天空。察觉到少年回来,她低头“看”一眼,此时才发现她眼眶里黑黢黢的,什么都没有。少年对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平安归来。老妪没有多说什么,继续抬头看天。
少年也不在意,背着水来到屋后,麻利地生火烧水。虽说这老妪是突然出现在这座村庄里的,也不喜欢和人交谈,每天只是麻木地盯着天空看。但少年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少年。两人相依为命,作为所剩几的生灵在这片土地上苟活着。
已经死掉的人的经历告诉他,这水不烧不行。烧水的灶台是土堆起来的,烧水的“碗”是半个白色的有着奇怪凹槽的器具,烧水的柴火则是一根又一根的白骨。
骨头烧火效率挺慢的,不过幸好,这里骨头够多。少年也可以趁着此时闲暇,坐着看那火苗摇曳。像一个火红的舞女,扭动着柔弱骨的腰肢,勾引着他靠近。
这是他唯一的乐趣。
不知过了多久,水沸腾了,臭味更甚了,但至少比刚取回时要干净不少。只是这里风沙大,水还不能喝,要沉积些泥沙才行。直到夜幕降临,气温骤降,水能冻成冰了,才算能喝。
此时,忙活了一天的少年,表情庄重,用自己衣裳内部反复擦拭双手。反复确定干净后,又反复揉搓自己的手指,神圣而庄严地用手点了一滴,使劲把脑袋靠近水桶,贪婪地吮吸那一滴甘泉。
冰凉、甘甜、清爽……此时,是他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只是不知为什么,今天的水中似乎有一丝腥味?或许是新死的鸟兽,流的血混进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