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竹深在一间病房门口停下，阿城站在身后不明白原因，明明知道嫂子出事丢下要紧事马上就赶过来了，到门口怎么一副不敢进去的样子？

“深哥，你还是早点看一下嫂子的情况，公司那边还一团乱……”阿城出声提醒，现在情况紧急，老板不应该在这里费时间。

“我知道。”温竹深目光疲惫，抬手揉了揉眉心，他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事，但此刻他不敢进去面对她。

“阿城，你守在门口。”

终于还是打开门，女人半躺在床上，明明怀着孩子会丰腴些，她的身形却瘦弱不堪，春沉回头看向他，面容苍白清透，像一朵即将凋零的白色山茶花。

这个场景温竹深很熟悉，母亲死前也总是露出这样的表情。

林姨说，一个人的心死了，那这个人也活不长。

“春沉……”他呼唤她。

春沉抬眼看他一眼，转头看着窗外的阳光，轻声细语地说起从前。

“阿姨怀孕的时候，悄悄问过我，想要弟弟还是妹妹，我说都可以但更想要弟弟，她问为什么。”

“我说，如果是妹妹，我会好好护着她，如果是弟弟，男孩子力气大可以护着我。那时候我总是被附近的男孩子捉弄，我性格软弱，不懂反抗只会哭。”

“有一回，一个男生抢了我的发卡就跑，我怎么也追不上，夏然冲过去抓着那个人的腿不让他走，他扯着喉咙拼命喊‘把我姐姐的东西还来’。”

“那个男生高高大大，不管夏然还在脚上，拿着发卡还是往前跑，夏然抱住他的脚死死不放手，被拖出了好几米，那个男生怕了才把东西还给我了。”

春沉露出些许骄傲又温柔的神色，“那时候夏然才六岁呢，虽然我们总吵架，也抢电视剧遥控器，但他其实很乖，也懂得心疼人。”

“可是他死了，温竹深。”春沉回到现实，喉间苦涩不已，“我还每天在妈妈面前提他，她该有多痛？”

现在想起来，她每一次提起夏然，都是往父母伤口上再次捅刀子，而温竹深不可能不知道这事，他却隐瞒她！看着她像傻子一样幻想和弟弟重逢的场景。

温竹深握了握拳，沙哑道：“不是你的。”

春沉摇头自嘲道：“扪心自问，我这辈子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从来没害人之心，只想过好自己平凡的日子，我唯一的，就是出生在这个世上，并活到了现在。”

温竹深拥住她，声音颤抖不已，低声下气道：“不要这样说，春沉，我求你不要这样说。”

“你们一家会下地狱的，一定会的。”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当人能为力时就会把希望寄托在鬼神上。

温竹深抬手抚摸她的脸，触及之处湿润冰凉，如今她连哭都是安安静静的……

“会的。”他望着远处，像一个郑重的许诺，“所以你要好好活着，看我们下地狱。”

给春沉盖好被子，她脸上泪痕尤在，温竹深坐上车，阿城道：“嫂子身体怎么样？”

温竹深低头不语，阿城宽慰道：“深哥，等嫂子知道你为她做的一切，她就会好起来的，路还长着呢，以后就好了。”

“不会了，她不可能会原谅我。”

在找到春沉之前，他就知道沈夏然死了，而温家难辞其咎。

哪怕知道温丞的死因，他对和春沉之间的关系还有幻想，总觉得可以一点点弥补回来，在知道沈夏然死后，他就知道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