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的家具在年复一年的使用中散发着腐朽温润的感觉。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床上的帐子是旧旧的金色,就跟床上的老妇人一样。血色褪去,只剩苍白。胸口微弱的起伏昭示着生命的流逝。
“母亲,你再坚持坚持。父亲很快就要回来了!”
徐兰若心中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我可不是你的什么母亲。”
想不到她有一天竟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原来这就是子孙满堂!众人都低垂着头,只听到呼吸声的气氛仿佛压抑到极致。竟是这般让人窒息的感觉。死亡就如泰山压顶,是失去呼吸的感觉,是缺氧的鱼儿被烈日炙烤…
萧徐氏老夫人看向床边,斜眼望去是跪着乌泱泱的孝子贤孙。
此时正值傍晚,窗户边上还有残存的夕阳柔光。背对着光线的子孙们低着头一脸哀痛的在等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但是怎么她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一双手掌拧碎。
“萧行道,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我恨,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老夫人瞪着眼睛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枯木一样的双手,满脸的皱纹,还有一头白发。这些组合在一个奋力发声的老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
“快去喊父亲来,母亲眼见是不行了。”边上的一个妇人模样的女子说道,正是老二媳妇于氏。平日里柔闷的性子。不知道受了老二多少磋磨。
边上的男人恶狠狠的看着那个女子,“要你多嘴,你看我等会撕烂你的嘴。不行就不行了,人总是要死的!”
……
萧行道避而不见默许这场死后的哀荣。是对她这献祭全家的嘉奖!
浑浊的双眼力的瞥过,袍子下的艳色鞋子,只怕,府中,早就等不及了。
她不甘啊。被戏弄诓骗的一生牛马不如的岁月,她做不到心如止水的去!
“月竹,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啊!回家去找爹娘兄长啊。”
“娘啊!爹啊!大哥啊!”
“我早知没你们的心这么痛,我就不独活这么久了。可是我终究怕死,竟然混沌度日到这个时间了。
但是侍奉左右的已经早就没有了飞萤与月竹了。她糊涂了啊。她还在叫唤些什么!
她们已经死了十几年了,为了保护自己,她们早早就在那个雪夜被人谋算而死。
是了,自己也不过四十五岁,竟然也是这府的老夫人了。
这满地子孙,竟然没有一个亲生的。心中不由嗤笑自己。
“徐兰若,徐兰若。你竟也会到此番境地。”
耳边响起了娘着急的声音,“兰儿,你这般轻巧的与他成婚,你当真不悔”
“娘,这就是我命定的夫君,我绝不认输”
你不记得你还说过些什么了,你只是记得你坚决的态度,刺伤了娘的心。
你没认输,虽然早就败了。但是就生生的熬到了这个时辰。
向来自命清高的你,看透了这个虚情假意的世界。你可还记得那赤忱之人为你牺牲过。
为了一个男人。自己在边关竟然待了二十八年了。
如今即将身死魂散,看着眼前的人乌压压的人也会哭喊着仿佛要随你而去。你知道,此刻白幡挂起,你在这个世界上也就了痕迹了。变成排位上族谱上那语焉不详上萧某氏了。
谁又在乎呢,生前不在乎,死后我还在乎这一缕香烛一沓纸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