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见他如此有诚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用何态度暗示柏谦不属于这里。
虽然这十几年他早已接受自己是个被皇宫抛弃的弃子,因为脸上的胎记他承受了太多怨念,即便如此他以为自己足够坚强面对所有人的指责与讨厌,但若是提起“丑”字,他还是会心虚到想逃避。
这是他心里最自卑的地方,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宁远将军,这可是皇宫,不是你随便能进的地方。”纪氏一脸狐媚清冷的调子。
她帮衬着皇上说:“皇上是念在你立下汗马功劳,对你还是有一丝情念,你这面具遮的是厄运,有多晦气你知道吗?他心根子软舍不得对你说重话,已经给足你面子了,识趣的话现在就该退下了。”
纪氏自从被封为贵妃便开始用鼻孔看人,任谁跟她说话她都是这幅清高自傲的模样,还除了和郭皇后会表面上假惺惺的客气,平日里最是嚣张跋扈,这等话说出来已经算轻的。
还不等皇上开口,便听见一女子的声音出现在门外:“哟?咱们这遮面的人都晦气了,那看来皇上是不需要我了呗?”
众人纷纷看去,门口站着一位身着淡紫色长裙的女子,裙子如月光下的白雪,轻盈地流动着,她面戴透明如丝的面纱,腰间系一条白色锦织腰带,整体看起来清新素雅,她走起路来衣裙挽迤三尺有余,青丝自然垂下,薄施粉黛,微微一笑眼睛透露三千温柔的情意,让人忍不住心扉迷乱。
纪氏一看是教坊司的苏小小,索性闭了嘴,这皇帝面前的宠儿,多说一句不是都是得罪。
苏小小入殿内,对皇上行了个礼,转头看了柏谦一眼,虽是第一次见,但却对他一身凛然所吸引,柏谦似乎看见她若隐若现的面具下露出微微笑意。
“这位便是宁远将军吧?”苏小小先入为主说着:“妾早有听闻,宁远将军威名远扬,以‘鬼面将军’盛名,我便好奇这是哪位将士与我灵魂有着相同的想法,这面遮住便是一种隐士之风,有时候看不见的才最让人惦念。如今一见,果真是一张让人着迷的面容。”
皇上一见苏小小,内心虽有不满但还是收敛了起来,乐师既已入场,那便顺其自然。
皇上如此迷信之人怎不会请人算八卦,何时开席何时奏乐何时诵经烧香都是算好良时,怎可让插曲打乱大师算好的八卦阵,乱了那便是对太子的不尊,对于柏谦皇上只能秋后算账。
苏小小席地而跪,宫仆们立即抬上古琴,稍作调整后悲鸣而幽怨的琴声轻轻扬扬地从大殿传遍了整个皇宫。
所有在行动和静止的宫人们都停了下来,低头沉思默哀,祈求着太子死后超度能享受天国之乐。殿内的人也都默默低下头,感受着这异常悲怆的氛围。
别枝是安静不下来的人,沉默了一阵她就受不了,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周围的人,竟然发现柏谦坐得堂堂正正盯着那位正在吹笛的少女。
别枝虽顽皮,但正经的情况她还是知分寸,但这柏谦却全然不顾教条,在这种场合如此直白地盯着女子,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这要是被皇帝逮着,估计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别枝看了一眼苏小小,腰束将她婀娜多姿的身影显现出来,手指纤细拨弄琴弦,如同抚摸发丝那般妩媚,戴着面纱的侧脸更显尤物的神秘,蜀都方圆几里也难寻找这样万种风情的女子。
就连别枝自己也自愧不如,果真皇帝身边从来不缺长得好看又有才艺的人。
宴席开始,别枝搓着手期待宫廷上好菜,她没吃早食就是为了留着肚子进宫豪吃一顿。
就在她刚准备动筷子的时候,柏谦却起身离开了,她看了一眼他的桌子,菜和酒都丝毫没动过。
她刚夹起一块酱烧鸡腿准备塞进嘴里,目光看到苏小小跟着柏谦身后一同出去了。
别枝瞬间觉得鸡腿肉毫味道,两人不过才见过一面就两人就暗戳戳的搞这种小动作。
宁远将军果然是宁远将军,还真不会收收这狼子野心,别枝突然有点理解皇上为何这么提防柏谦了。
柏谦出门不过三四步,便感觉到身后有一双轻盈的步子在跟着他,他本以为是传菜的宫女。
但闻到风吹来的幽香才回头将苏小小脖子抵住,将她擒在墙边。
“宁远将军何必如此动粗,我一介莺歌燕舞的乐师,难不成能拼得过你的手劲?”苏小小丝毫不慌地说着。
“为何跟着我?”
“我刚刚说了,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
柏谦冷哼一声:“就凭你戴着面纱也敢说这种话?”
“就凭我觉得太子的死有蹊跷。”
苏小小这句话才让柏谦明白,她所谓的一类人原来指的是太子一事。
但他还是警惕地看着苏小小,他什么都没做,她怎么知道自己觉得太子的死是意外?
“你是谁?你和这事有何关系?”
苏小小耐心地说着:“现在这种情况好像不是自我介绍的时候,不过你去问问,蜀都人不知晓苏小小的名字。我虽是乐师,但我一身清白,不是家道中落宦官女儿,也不是勾栏里的粉子,我只是精通音律能歌善舞罢了。”
“那你也敢对太子随意猜测?”柏谦不信她,他虽没去过教坊司但都知道这里面的女子属于一旦有了乐籍那身份定是不清白。
“太子与我,就似亲人般,若没有他我今天也不会在这里安然恙,我的面纱便是和你兄长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