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藏在身后,别枝隐约看见血滴的痕迹。
长公主听到柏谦的解释,冷静下来后倒是气消了一半,不过对于女儿睡在柏谦的卧榻上,她还是不理解。
两人跪在将军府的祠堂里,别枝扣着跪垫上的麻绳,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这祠牌她都能从第一排背到第最后一排,小时候只要一犯阿母就把她拎在这里训话,训话的时候她就看着祠牌发呆,耳边全是“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但是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心里觉着何谈对不起对得起的…
今日不过多了一人陪她一起下跪。
俞夫人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心里才算舒坦,柏谦已将事情经过说给阿母,她才肯放这两个孩子跪在祠堂,可还有好多细节上的问题她还没问清楚。
“你说你昨晚没和别枝共处一室,那你去了吗哪里?”俞夫人放下茶盏,以审问地语气问。
“昨夜我将《道德经全数抄尽,抄完时已经东方欲晓,我想着阿父去别地置办田产,一时半会不会马上回来,于是我将俯内发生的事写下来想通过飞鸽传书的方式告知阿父。”俞柏谦恭谨地说。
“那你为何午时才回来?”俞夫人算了算,哪怕去山头放飞鸽,也要不了三个时辰。“这段时间你又去哪儿了?”
“我去查案去了。”
俞夫人一脸疑惑,只见柏谦从胸襟处拿出那块布料,递给阿母说:“我想阿母应该知道这个。”
别枝看了一眼阿母手里接过柏谦递过去的一块灰褐色衣角,圆形旋转纹路,她不知道这东西有何关联。
长公主眸子一震,明显认出了这块料子,她用手来回抚摸,图案凹凸不平。
“徐州的彩晕锦。”俞夫人认出这块布料。
别枝来回看着这两人,不就是衣料么?怎么看一眼摸一手就能说出原产地了?
俞夫人没理会女儿茫然的眼神,兀自说着:“整个魏宁,也就徐州能做出彩晕锦了。所谓彩晕锦,大块的纹路用叠加的圆圈组成,让人看了目光缭乱,才起名‘彩晕锦’。”
“彩晕锦…怎么了…?”别枝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什么,这和他们跪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没,彩晕锦,据我所知徐州的节度使是顾催,而顾催最近一段时间在徐州并不老实,他对朝廷态度晦暗不明,于是我暗中派人调查他,手里有了些证据,我想他是奔着这些证据来的。”
“昨夜将军府上没人,所以他派人想来销毁证据,所以府上才会一片混乱。但恰巧碰见别枝回来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他什么都没找到。这只是我的猜测,刚刚我去坊市上的布匹店看过了,都没有这种绢布出售。”
柏谦思路清晰地说着,全然没有发现旁边的小姑娘双目放空。
别枝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她突然觉得还是训诫好一点,起码听得懂,现在他们口中说的什么绢布,不仅听不懂,这时间还难挨。
长公主把布料攥紧:“这事除了告诉你阿父以外,还有没有外人知道?”
柏谦摇头:“具体的我也没调查清楚,不敢妄言,就暂时只告诉了阿父,让他赶快回来商量此事。”
“叛乱可不是小事,被人传了出去,又没证据的情况下,是要掉脑袋的。”长公主忧心地说,看来眼前的安稳都是假象,父子二人在抗击边疆外来势力的同时也在平定内乱,多多少少都会触及到某些集团的利益。
别枝鼓起腮帮子说:“你看三哥都给你说清楚了,我真的没有乱来,昨晚那人还拿我做人质,还好三哥及时救了我,为此三哥手臂还受伤了。”
俞夫人用手指了指她,一时间想说什么又气起得不知从哪儿说起:“臭丫头!要不是你三哥懂理法,你们要是共处一室待到天亮,任谁都有嘴,说得你们法辩驳!”
她转头问柏谦的伤势:“严重吗?”
别枝想到昨晚还差点看到柏谦换衣服,心里像是做了什么歹事,摇头晃脑地说:“三哥哥是历经沙场的人,这点刀枪算什么…”
“家里乱成这样,一个出门游荡,一个睡到日晒三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真是应该在朝阳寺多上上香火,说不定以后等我去做尼姑,人家还会多照顾我…你看看你的堂姊妹们,一个个的都蕙质兰心,冰心玉洁,说话做事哪个不是比你成熟稳重!”
俞夫人忘掉那些朝政上的琐事,一开始她的训话,她便开始东扯西扯,好像天底下她是最命苦的人。
别枝早已百毒不侵,用手掏掏耳朵,庆幸终于说了点她能听懂的东西。
“该嫁的都嫁了,没有让人操心的孩子!你呢!这个不行,那个也挑,我就不知道你要找那样的!你二哥安排他的同僚,人家长相家世学识都不,你带人家去看什么比武招亲,吓得人家第二天就跟你哥哥说,打不过!”
别枝实在委屈,那日不过蜀都坊市上正好某酒贩给自家女儿以比武招亲的方式招女婿,别枝这个凑热闹的性子偏偏要去看的。
结果对方会意,以为将军家的女儿也得经过比试才能谈婚论嫁,为此别枝还被罚过跪祠堂。
她在内心掰开手指头数了数,也就不足三月之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