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柳淮凤知道的并不是全部,卞安炜并没有告诉他,是他提出跟踪顾崔,柳智成才采取了他的意见跟踪到了齐德皇后的藏身之处,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随口一句提意造成的惨案,若是当初劝柳兄放下这桩案子,说不定又是另一番景象。
“所以,你为了抚养我长大,就这么不管了?”梅笙不可置疑的看着父亲,眼里尽是不敢相信。
“我怎么管?你娘刚病逝不久,府上没个照看你的人,当时我的俸禄根本就请不起护院婆子们,家里所有的事情都由管家一人承担,更何况柳智成死后顾崔又销毁了所有证据,我要查也从下手!”卞安炜也很懊恼,本来跟他关的一件事,怎么最后他倒成了千夫指的人?
梅笙冷笑一声,缓缓退出房门转身离开。
她终于明白父亲为何不让她接近柳淮凤。
是愧疚。
是逃避。
是能。
虽然她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就单凭卞安炜说的那些,就足够让她觉得厌恨。怪不得柳淮凤从一开始就对她冷眼看待,梅笙现在终于看清了他那副清冷的眸子里装的是什么——仇与恨。原来自己以为的深情,只是感动了自己,在柳淮凤的眼里她不过就是仇恨的化身。
俞别枝回蜀都这件事,他们是悄悄回来的,除去将军府并外人知晓,外人只是知道柏谦回来了,但并不只别枝的下落,就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想给曹相来个出其不意。苏小小知道这件事是个意外,因为她当时正在国公府拜访郭书达,见他的幕僚韩子潇回来,知道他们都回来后她才匆匆赶去了将军府。
眼下正是到了八月十五,全城上下都在准备团圆节,月团、柚子、摆酒、赏月都是当地人们的活动,一年只有两个时节全城是红彤彤的灯笼包围着,一个是上元节,一个就是团圆节,满大街的灯笼,欢乐的气氛,除去高兴还剩更高兴。
然而在将军府上,却发生了一件让人怎么都高兴不起来的事,齐德皇后竟然暴毙了。
恰巧这晚,皇帝陛下竟然宣俞柏谦单独进宫与重臣们一同共庆团圆节。俞柏谦觉得很是奇怪,以往陛下是不允许他靠近皇城一步,深怕要给他带来不好的厄运,但今日还在这样一个特殊意义的节日下,将他请了过去,他觉得里面应该有诈。
夜晚,欢歌笑语,言笑晏晏,教坊司的乐女们各个身姿动人,大臣们言语间酒色上了脸,唯独俞柏谦只是轻微动了两筷子,不敢有过多的动作,他知道朝堂上不止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大概是酒过三巡,皇帝陛下觉得气氛到了不的时候,便趁着兴起问着柏谦:“宁远将军,朕敬你一杯。”
俞柏谦端起酒盅,直起身子道:“谢陛下恩典。”
说罢两人共同举杯,相隔着数十米一同饮下。
皇帝说道:“数月不见,这些时日都去哪儿了?”
“臣游历了柳州,顺带去了三峡,考察了崎洲坝的地形,为我朝军事提供战略地势观察知识,这是在下游历时写下的要记。”俞柏谦从衣兜里拿出一本薄册子,双手呈上。
任公公挽着佛尘,恭敬接过他手中的册子转身交给陛下。皇帝翻开册子看了一眼,里面确实记载着关于魏宁西南处各郡县地形和气候变化,点头道:“颇有用心。”他将册子一关,盯着他的脸,饶有兴趣的问:“你这脸,又是怎么回事?”
“臣在柳州遇见一位道观先生,他慈济天下,常常为当地百姓排忧解难,可谓是大夫、夫子、裁缝、匠人等为一体,只要给他一口斋饭,他什么忙都帮。正是这位道人给我了一瓶奇异的药罐子,涂上便可遮住肤体上所有颜色,这便是那药罐子用后的效果。”俞柏谦趁着冷静的说道,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欺君,但越是说这种情况越是要先骗过自己,才能将假的说成真的。
柏谦说完,殿内一片哗然,这些大臣们才反应过来,噢,这位如同仙子般人的人物竟然是之前在朝堂上闹得热火朝天的宁远将军!没待面具后他们竟忽略了这人,现如今仔细一起看,要是可以他们真得夸都是陛下的功劳。
此时突然有人开口问:“你那道人真有这么神奇?”
他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真有这么神奇,那他们就都跑去柳州找这位大人排忧解难了。
“恰逢道人施法解难罢了,或许是神仙下凡,这也是可能的。”柏谦闻声道。
“神仙...我...”那人刚想说不信神,但刚想起上面的那位正是坚定的有神论者,他要是当场说世上没有神仙,岂不是给自己挖坑跳吗,便立马就闭上了嘴。
皇帝听清了下面的对话,见都没人搭话,爽朗的笑起来:“看来朕以后不用给你送面具了。”
很奇怪,俞柏谦觉得今日这夜宴非常奇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皇帝陛下今日竟然对他眉开眼笑,甚至也不怕他脸色的疤痕,这让柏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事出相反必有妖,人言相反必有刀,柏谦今晚还发现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曹英丞相在筵席上也不怎么开口说话,只是安静的喝酒吃点心,连那种暗藏城府的反讽也没有了,这让他觉得背后一凉,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
筵席下来,任公公将柏谦请了过去,说是皇帝陛下有话要同他说。
皇宫城下,月光洒落梨花树穿透红砖绿瓦,映出大小不一的斑驳点子,一行宫人点着灯走过,响起一片沙沙脚步声。皇帝和柏谦单独站在宫殿城墙外,俯瞰整座皇宫,只有微弱的烛光在黑夜中闪耀。
许久,皇帝才沉着脸说:“曹相的事,就此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