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李竹和万飞再次出现在了办公楼里。

五楼依旧静谧非常，但楼道里亮着灯，将一家家公司门口的门牌照的清清楚楚。

打开504室的门，还没开灯，两人就借着楼道的灯光看见了站在窗前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境问题，此刻李竹心中和先前的感受有了些不同，虽然曲昭和之前看起来并没有多大差别。

她还是那样，站在黑暗的阴影中。

看见两人回来，曲昭笑道：“你们回来了？事情解决了吗？”

李竹点了点头：“解决了，但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他还有一件事情想要确认。

万飞绕过曲昭，像之前那样，打开了角落里的落地灯和窗边的漂亮彩带。

“你还记得你死的时候的场景吗？”李竹问道。

曲昭愣了愣，不知道李竹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躺在地上，我好像听见爸爸在叫我的名字，他说别怕，很快就要结束了，很快就不疼了，然后我就失去了知觉，然后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些。”

李竹又问道：“你还记得你的妈妈吗？她长什么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记得了，她离开的时候我只有七岁，我只是想看看她。”

“你不是早就知道她在这里了吗，你一直在等着她回来，怎么会不记得她了呢？”

曲昭陷入了沉默。

“就算我还记得又能怎么样，她已经是别的人妈妈了。”曲昭眉眼低垂，像是受尽了委屈。

李竹朝她的方向走了半步，坐在了最近的椅子上：“你不恨她？”

曲昭：“我为什么要恨她？”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恨她。”

“她太可恶了，把我生下来却没尽到母亲的责任，如果不是她，也许爸爸后来就不会赌博，我就不会死，都是因为她跟别人跑了，抛下了这个家，所以千万不要让我知道她在哪儿，否则——”

“就算让我等个几十年我也要杀了她，让她和我们一起走，她哪里配得起幸福的善始善终。”

曲昭再次沉默了，过了很久她才说：“你想说什么？”

李竹摇摇头，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旧报纸，展开在了曲昭面前。

他今天下午回家的时候，看见小超市的老板正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看报纸。

他忽然想起曲昭曾经说过的话：我叫曲昭，朋友们都叫我昭昭，你们听过这个名字吗？

曲昭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李竹当即拿出手机搜索起了关键字，没想到还真让他搜到了。

只是网络上的信息并不全面，他顺着网上的信息在小超市老板的仓库里翻腾了半个下午——这里储存着老板和他的老父亲收藏的所有报纸，甚至分门别类摆在架子上还做了防腐。

最终，他得到了眼前的这一张，不过一会儿还得还回去。

“花季少女深陷赌博致生父惨死，现下落不明。”

曲昭看着桌上的报纸，先是呆住了，然后才慢慢往后退。

“这不可能，这是假的，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你们不是要帮我吗，为什么骗我？”

曲昭的嘴唇在颤抖。

李竹：“我们找到了你的爸爸，他说他死之后就在你的周围飘荡，他看到了，你是怎么也死在这里的。”

万飞背着手，身后握着的是抄网的杆子。

万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松：“很多人在死亡的时候会面临巨大的痛苦，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这很容易导致他们在死亡之后，下意识逃避，甚至产生记忆混乱，将自己变成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李竹轻声说道：“你没想过自己真的会害死爸爸对不对，你也是后悔的对不对？”

曲昭身体滑落，瘫坐在了地上。

“因为对爸爸的愧疚，放大了对妈妈的恨意，所以，当你看见她度过了美满的一生，回到这里的时候，你再也忍不住了对吗？”

曲昭捂住了自己的头，法接受李竹的说法：“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呢？”

“不是这样，我没有害死爸爸，我……”

她说不下去了，身体不断颤抖着，然后发出了巨大的号哭声。

“啪”的一声炸响，角落里的落地灯灭了。

如果从外面看，能看到整栋大楼的亮光霎时熄灭，陷入黑暗。

物业办公室脚步声杂乱，物业经理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响起。

“电工呢，宋师傅和王师傅呢，赶紧去看看，赶紧。”

李竹和万飞早有准备，几乎就在落地灯炸响的同时，李竹就从椅子上起来，上前一步蹲下，直接抓住了曲昭的胳膊。

还是那种触感，凉凉的，凉的有点像凉粉儿。

但这回李竹没有惊讶，直接握紧了。

万飞手里拿着抄网，径直扣了下去。

“托塔天王的塔我是没有，就拿这个凑合凑合吧。”

万飞看着李竹手里拿着的冰红茶瓶子，四块一桶，一升容量的。

“看什么？网吧出品。”

李竹伸手比了个大拇指：“挺好的，很有特色。”

两人挨着坐在办公桌边上，看着桌上的红茶瓶子从颤抖到平静，用了半个多小时。

万飞：“冷静下来了不，老妹儿？”

曲昭的声音听不太清，万飞伸手，把瓶盖稍微拧松了点儿。

“你们要把我怎么样？”曲昭说。

万飞：“不是我们想把你怎么样，是你想怎么样。”

曲昭沉默半晌，回答道：“我想见见我爸爸。”

李竹：“只见他？”

曲昭点了点头：“见一见他，我就走。”

两人对视一眼，给温博打电话去了。

回到十三处的时候，一楼前台的人已经从庄言变成了司空秋。

李竹和万飞来吃夜宵的时候已经见过他，并且又感叹了一番十三处的卧虎藏龙。

司空秋是个看着比庄言大上几岁的青年，二十出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班的原因，眼睛眯着，下头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也不知道是不是夜班的缘故，迷迷糊糊很没精神。

万飞解释了一句：“他上白班的时候也这样，就是单纯的喜欢睡觉。”

李竹当时正从前台经过，迟疑问道：“内裤外穿也是？”

万飞：“……”

上了楼没看见许馨，八成又去了楼下的包间。

李竹这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许馨看不见吗？”

万飞没反应过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