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和江湛一起吃饭的地方白衍看着还有点眼熟。</p>

西亚茶餐厅。</p>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吃的第一顿饭、弹的第一首钢琴曲就是在这个餐厅。</p>

白衍有些意外地看着江湛, 琢磨着江湛是不是有什么深意。</p>

江湛点完餐之后就坐在对面，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有点别扭。</p>

非要形容的话……就好像偷偷送了礼物、结果对方一个月后还没有发现一样。</p>

等白衍点完单, 江湛才板着脸，看着白衍：“南楠和裴深的事你不用担心，后续我会处理好。”</p>

白衍扬了扬眉：“哦。”</p>

江湛顿了顿，没等到想要的反应，加重了语气又道：“以后有这种事可以直接找我，不用担心麻烦到我。”</p>

白衍有些好笑，但还是顺着江湛道：“那就多谢江总了。”</p>

江湛神色缓和下来，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满意，嘴里继续教训：“缺钱了也可以找我……五百万就能收买你了？”</p>

白衍这才明白江湛的意思，眨眨眼，双手撑在桌上：“江总, 一开始您可不是这么说的。”</p>

江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时是那时……现在看你老实本分, 多给你一点好处也无妨。”</p>

隔壁桌的方秘书一口饮料差点呛在嘴里。</p>

老实本分？</p>

听听, 这两个词和白衍有半毛钱的关系吗？</p>

白衍笑眯眯地道：“江总说得有道理……我现在确实有点缺钱，江总能不能再支援我一点？”</p>

江湛一怔，没想到白衍打蛇随棍上：“你需要多少？”</p>

白衍估算了一下自己打算组建实验室可能有的开支，摸了摸下巴：“再来五百万？”</p>

江湛眉头微皱：“你买什么？”</p>

他倒不是舍不得这五百万, 只是担心白衍突然需要这么多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p>

白衍想了想，编了个理由出来：“我想买房子。”</p>

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p>

五百万在瞭海市还不一定能买到特别好的地段。</p>

江湛点了点头, 默认下来, 没再言语。</p>

吃完饭，白衍掏出手机递给江湛：“江总, 帮我个忙。”</p>

江湛下意识接过来：“什么？”</p>

“帮我拍照。”白衍笑眯眯地道。</p>

江湛手指顿了顿，英挺的脸上竟然隐约透露出一丝古怪的红晕，又咳嗽了两声, 才低声喝道：“想什么乱七八糟的！”</p>

白衍：“？”</p>

还没等白衍说什么，江湛又道，“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许这样。”</p>

经历过几次之后，白衍已经习惯了江湛突如其来的神秘脑补，十分淡然地挑起一边眉：“哦？”</p>

江湛拿起白衍的手机，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位：“过来吧。”</p>

白衍明白过来，失笑一声，看江湛脸上隐隐透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神色，觉得这位江总十分有趣。</p>

说自恋也不完全是，至少白衍没见过江湛自以为是地在任何人面前卖弄；</p>

说戏精似乎也不对，只有偶尔才会有这种脑回路歪了的时候。</p>

如果要找一个词来描述……那就是闷骚。</p>

江湛看白衍笑得似乎有点古怪，微微有些不解：“还不过来？”</p>

白衍笑着坐过来，看着江湛举起手机给他们俩“咔嚓”了好几张。</p>

拍完之后江湛切过去看了几眼，还有些不满：“你的手机摄像头实在太差。”</p>

白衍笑眯眯地道：“不如江总送我个新的？”</p>

江湛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p>

白衍拿过自己的手机，翻了翻刚才拍的照片。</p>

虽然江湛嘴上说着不满，这几张其实意外地很不错。</p>

照片里一身清爽卫衣的少年对着镜头笑得肆意张扬，漂亮的唇角轻轻上翘，深灰色眼眸中尽是光彩；身旁西装笔挺的男子脸色也意外地柔和，作势微微侧倾，和少年靠在一起，剑眉星目，薄薄的嘴唇轻轻抿起，看起来还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p>

白衍甚至觉得可以把照片直接丢微博上去。</p>

只不过想起孟丹的嘱咐，白衍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p>

但这并不妨碍白衍逗江湛玩：“江总，你觉得我把照片放微博怎么样？”</p>

江湛闻言顿时板起了脸：“不行。”</p>

白衍挑眉。</p>

没想到江湛继续道，“你现在刚出道，随便和人合照会引来不必要的纠纷，我的相貌不是秘密，万一沾上包养传闻，很容易打击粉丝们的热情。”</p>

白衍有些意外。</p>

他倒是没想到江湛竟然全都是从他的角度在考虑。</p>

白衍放下手机，忽然将手搭在江湛的腿上，凑过去低声在江湛耳边道：“可是江总，我们不就是包养关系吗？”</p>

江湛整个人都僵硬了。</p>

过了好一会，他才恼羞成怒：“大庭广众之下，不要不知羞耻！”</p>

话虽这么说，江湛也没把白衍推开。</p>

白衍笑嘻嘻地站起身，拎起自己座位上的外套，对江湛笑眯眯地道：“江总，咱们回去吗？”</p>

江湛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停顿了一会儿，才叫来隔壁桌的方秘书：“方程，先送白衍回公司。”</p>

“江总呢？”</p>

“我……”江湛慢慢呼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我多坐一会。”</p>

……</p>

调戏了江湛一把的白衍十分愉悦，跳舞的时候都轻松了不少。</p>

南楠和裴深两个人都被踢下去了，s.n.灰的成员还缺着，这几天只能将就着练。</p>

舞蹈老师在的时候还好，晚上自我练习的时候，就连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张都吐槽：“最近是不是有点低迷啊？”</p>

白衍扯过毛巾擦了擦汗，抬头看着那边那群跟着节奏跃动的男孩子们。</p>

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很标准，但整体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氛围。</p>

艺术都是在表达自我，舞蹈也一样。</p>

白衍拧开瓶盖慢悠悠地喝了两口水，沉吟不语。</p>

他掏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了这群无头苍蝇。过了一会，白衍站起身，走到音响前面，“啪”地一下按掉了开关。</p>

剩下六个成员怔了一下，纷纷停下来看着白衍。</p>

“白衍，怎么了？”</p>

白衍抱着胸，上下打量着他们：“你们在干什么？”</p>

几个人有些不明所以，讷讷地道：“练舞啊。”</p>

白衍点了点头，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这也配叫舞？”</p>

气氛顿时有些冻结。</p>

自从那天白衍将裴深南楠毫不留情地摁下去，剩下六个人对白衍莫名有些畏惧。但即便如此，被当面指责还是激起了一点怒火。</p>

一个挑染了一抹灰色的高大男孩上前一步，冷冷地道：“白衍，落井下石有意思吗？”</p>

“哦？你们自己看看。”</p>

白衍将手机接到投影仪上，把刚才拍摄的s.n.灰跳舞的画面放了出来。</p>

和前几天一样的音乐动作，如今却带着一股难言的沉闷，每个人脸上看起来都有些麻木和茫然，眼神不知道涣散到哪里去了。</p>

“这是跳舞吗？”白衍暂停画面，讽刺道，“这是送葬。”</p>

乔洋不安地左右看了看，鼓起勇气，试图打个圆场：“白衍，大家只是状态不太好。”</p>

“为什么状态不好？”</p>

白衍重新抱起胳膊，环视一圈，“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裴深滚蛋了，你们找不到主心骨了？之前排斥我的时候不是很有劲儿么？”</p>

六个人脸色都白了白。</p>

站出来那人还以为白衍要和他们算总账，气势弱了一些：“白衍，抱歉，那时候我们听了裴深的挑拨……”</p>

“所以，你们离开裴深就什么都不会了吗？”白衍拉了把椅子坐下，明明是仰着头，气势却比站着的六个人还要强烈，声音带着冷意，“如果是这样，建议你们还是早早退圈吧。”</p>

说完这句话，白衍看到有几个人脸上已经有了怒气，手也握起了拳头，只是强忍着没有发火。</p>

“白衍，我们之前团结练习了这么久，一时有点难以接受，你倒也不必站着说话不腰疼。”</p>

“你们该不会以为，粉丝喜欢的是你们的团结吧？”白衍伸手在这个说话的人身上点了点，“维持你们可怜的小团体，就能长久地走下去？醒醒，粉丝喜欢的是你们的作品。”</p>

白衍指了指自己，略抬起下巴，“只要你们有作品、有成绩，自然会有人来追捧，然后爱屋及乌地喜欢整个灰团。公司给你们每个人制定了不一样的发展方向，你们花费心血和汗水锻炼的结果，难道是为了让你们团结一心、当几个互相咬合的齿轮、拼凑出一个男团的玩具？”</p>

几个男孩子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和不安，下意识专注地望着白衍。</p>

之前他们培训的时候，无论是培训老师、经纪人还是团长裴深，最常强调的一个词就是“团结”。粉丝不会喜欢内讧的男团。</p>

所以他们渐渐习惯了跟着身为团长的裴深走，将自己打磨成一颗颗流光溢彩的螺丝钉，决心为整个团体发光发热。</p>

这个团魂支持他们熬过艰辛的培训一路走到现在，也是这个团魂让他们茫然无措。</p>

可白衍现在却否定了“团结”。</p>

白衍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说出最后一句话，“不，你们每一个人都要做自己，为自己发光，吸引热爱你们的粉丝，然后成为一颗璀璨的星星，将你们的团体连成一张星图。”</p>

为自己发光。</p>

这才是明星能站在舞台下璀璨夺目的原因。</p>

……</p>

舞蹈老师再进门的时候，s.n.灰的六个成员正各待在一个角落沉默着面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