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舞和伤员们全部撤走后，留守城内的将士们便积极准备了起来。尸体太多了，根本来不及掩埋，只得暂时性地堆积在城外，也算作一层防御，发挥它们最后的价值。炎热的气候让尸体很快腐烂发臭，令人作呕的味道几乎弥漫了全城。城中百姓们都受不了这味道，纷纷选择了离开。白天的酷热和夜晚的寒冷让这些尸体便得极为诡异，臃肿而发紫。袁楷凤不止一次跪在地上，颤抖着乞求这些英灵的原谅。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又岂会让这些英勇战死的将士们曝尸荒野？</p>

那堆积如山的肿胀尸体，无论任何人，只瞄上一眼就会成为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能够每天看着那小山而不发疯的，恐怕只有那守城的八千将士了。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成为它们中的一员。</p>

是夜，风波城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镇西军副将息宁。他在军队被打散之后便和几名护卫突围而出，辗转来到了风波城。</p>

息宁自然也看到了城外的尸堆，并且通过衣着认出了其中的王汝善。见到袁楷凤之时，他面如死灰，一言不发。袁楷凤识趣地离开了议事厅，一关上门，便听到了里面嚎啕的哭声。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门外静静地候了一个时辰，直到里面的哭声停止，才敲敲门走了进去，和息宁说明了情况。</p>

“……刀盾手四千人，长矛手一千五百人，弓箭手两千五百人，这是我们的全部家当了。”</p>

有息宁在，这一把手的位置自然轮不到他了。在汇报完了情况之后，他便静候在一旁等着息宁的安排。息宁从军四十余年，心理素质极强。在短暂地发泄了情绪之后便很快进入了状态。</p>

“大漠一战他们应该至少还有一半有生力量。我们已经向陛下请求了支援，最近的援军也要从御龙关赶来，至少需要五天时间。就是说，必须用八千人拖住三十万人五天。”息宁说着深吸口气，“城中的补给还有多少？”</p>

“还能坚持一个月。百姓们都撤走了，如果收刮的话，”袁楷凤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收刮的话，应该还可以再坚持两个月。”</p>

息宁点了点头，“至少补给上我们不必担心。风波城长两千丈，宽一千七百丈。把人分成一千五百个小队，每个小队配一个长矛手，一个弓箭手和两个刀盾手。十六步一队，排满整个城墙。剩下的弓箭手和刀盾手两人一组再分成一千组，平均分配到四个城门处。据我观察，他们是没有攻城器械的，只要坚守不出，应该可以坚持几天。”</p>

“他们在城北七里处还有一个营地，不敢保证那里也没有。”</p>

袁楷凤的话无异于给本就没什么底气的息宁又泼了盆冷水。息宁哀叹一声，双唇颤抖着说道：“如果有的话，我可能就要早些去见王兄了。”</p>

与风波成中的悲凉的气氛截然不同的是，七里外的神武大营中一片欢腾。旭昱和负责带兵伏击的副将离汪顺利会师。离汪带走了四十六万人，还回了三十五万，对此旭昱已经很满意了。毕竟剑锋三十万精锐也不是纸糊的，能由此成绩也算得上战果斐然了。</p>

自小便在神武朝堂内勾心斗角的旭昱练就了一身的演技和心机。听闻白天舞的故事之后，他便判断出此人没什么心机。在他看来，弄死那琴丞相的方法有很多种，白天舞偏偏选择了最野蛮的一种。因此，他便想出了这一套博取同情，围点打援的计谋，最大化地发挥神武重步兵在平原上的实力。</p>

他根本没去过什么风波城，母亲也依然健在，那天对白天舞说得唯一的真话，恐怕就是他想要手刃杀父仇人的野望了。不过踏平剑锋以北的林中三国已经被他提上了日程，因此他并不着急。耐心也是他在朝中磨练出来的优秀品质之一。</p>

按照计划，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在风波城中庆功了。可惜计划出现了一丝纰漏–––他没想到白天舞的武功竟高到如此程度。但他的运气很好，白天舞那被他鄙视的善良单纯救了他自己一命。瑕不掩瑜，白天舞已死，守城的剑锋军队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不可能在自己这三十七万大军手下撑得了多久的。</p>

离汪建议他派人确定白天舞的死讯，以保万无一失。可他却极其自负地忽略了他的担忧。他说自己亲眼看着白天舞心脏中了一箭，没可能活下来的。离汪拗不过他，只好表面顺从，暗地里派出高手去调查白天舞的消息。</p>

其实，旭昱如此自负之人能够在神武帝国平步青云，除了有个伟大的父亲之外，更少不了离汪这位旭铭生前最信任的亲信的辅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