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乐忽道:“张公子让我带话给诸位,前魔教长老慕容太阴,是潜伏在九幽山的蓬莱奸细,很有可能是蓬莱长老一流。她是魔教三鬼的师父,也是一位易容变化的高手,让你们务必多加小心。”然后他将所知的一切尽皆告知诸人。
魔教这位长老极其低调,甚至少有人知道她是三鬼的师父。她以袭杀玉九重闻名江湖,外界只以为她是正道隐世高人,未曾想却是蓬莱奸细。云峥揣度道:“无相鬼已死,慕容太阴这么多年又潜在九幽山,其千变万化术不会有别的传人,那么此人很有可能就是她。”
苏航质疑道:“她既然出自蓬莱,保不齐蓬莱还有旁人也会此法。再说如果这人真是慕容太阴,其修为不应只有此等水准。”金不乐沉声道:“这人一直在隐藏实力,发现上当后,我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其实力不可揣测。”
木青龙点头道:“现在想来,金先生身体里古怪的掌力,忽冷忽热,确属烈火寒冰掌的真气。”雪鸿也附和道:“此人每回都故意逃避,我与之虽未正面交手,但觉得其修为不弱于我。”
有此佐证,那么潜在火焰岛的易容高手十有八九就是慕容太阴。诸人聚集一处本是为了防备蓬莱痛下杀手,未曾想蓬莱的人业已潜在藏剑阁。金不乐疑惑道:“若此人真是慕容太阴,那么她要杀我可谓易如反掌,却为何不尽全力?”
云峥顺着金不乐的思路,忧虑道:“蓬莱理应不会乐见剑阵布成,慕容太阴既然事先认定纯钧剑在先生身上,那么她应该会竭力杀人夺剑,为何要有所保留?难不成我们分析有误,此人不是蓬莱的人?或者他们正酝酿什么阴谋?”诸人皆沉心思索,也未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翌日,金不乐乘船离岛,他的身体既已无碍,自然不能久待于此,罔顾云家的生意。傍晚时分,简文鼎风尘仆仆登岛,带来了一则紧急的消息。蓬莱业已知晓诸人藏身于火焰岛,希冀借助藏剑阁的五行周天剑阵,此阵非人力所能抗衡,蓬莱已然着手施展雷霆手段。
蓬莱知道诸人藏于藏剑阁的意图,诸人已不觉奇怪,除了关心蓬莱会采取怎么的手段,他们还关心蓬莱的行踪。云峥问道:“我广撒眼线也未查出蓬莱藏身之处,整个江湖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简宗主既然能够得到消息,是否得知他们的据点?”
简文鼎摇头道:“恐怕要令诸位失望了,蓬莱此回孤注一掷,行事相当小心。我并非蓬莱长老之流,所知有限。若一线天动静太大,定会被他们察觉,这一回我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才探知对你们不利的消息。”
诸人皆觉他言之有理,蓬莱经营并非孩童嬉戏。云峥沉声道:“蓬莱又想干什么?”简文鼎担忧道:“一线天的眼线临死前只来得及传出四个字。”云峥忙问道:“哪四个字?”简文鼎一字一顿道:“‘火山爆发’,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诸人心中皆默念“火山爆发”这四个字,火焰岛确实有一座火山。藏剑阁安身立命于此不知多少岁月,自然知晓这火山的危害性,然它也平静了不知多少岁月,带给藏剑阁的是铸剑的优势。火山爆发这种与自然相关的现象,非人力所能为之,那么蓬莱到底想做什么?
这时梁临川开口道:“近来我研习龙门前辈留下的札记,对万象搜灵阵的原理有粗略的了解。火山与地脉相连,如果在地脉龙穴处布设阵法,打破地火岩浆的平衡,自然可以引起火山爆发。”
简文鼎恍然道:“张听柏擅长堪舆之术,寻龙定穴不再话下,再由公孙纯阳布设阵法,那么火山爆发便不是天方夜谭,真是好一招釜底抽薪。”雪鸿皱眉道:“如果真是如此,我们只怕不能再选此容身。”
沈睿紧锁眉头道:“我一直觉得许多事都存有疑点。简宗主曾说张听柏占卜星象透露浩劫短则三年,长则七年,如今蓬莱步步紧逼,是否为时过早?慕容太阴屡杀阁中弟子,抢夺纯钧剑也显得有些敷衍,她此举有何深意?”
“如果蓬莱现下真得有此筹划,一旦火山爆发,要不是我们事先得到消息,难保不会出现逃不出去的情况?你我化为灰烬,到时候用什么布设阵法?他们蛰伏海外千年之久,行事怎会如此鲁莽?”
沈睿此言一针见血,诸人越想越觉得整件事的背后酝酿着一个天大的阴谋。简文鼎黯然道:“蓬莱机密就掌握在那几人的手中,可是我身份有限,无法探知更多。”云峥缓和道:“简宗主自谦了,若非您探得消息,我们只怕对危险还懵懂无知。”
简文鼎点头承情,又道:“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我们都应该未雨绸缪,想想现下该怎么办?”云峥疑虑道:“不管火山爆发是否子虚乌有,我们都需采取措施。可是如果我们离开火焰岛,岂不暴露在蓬莱的魔爪之下?”
简文鼎疑惑道:“难道五行周天剑阵不能护你们周全?”诸人皆抬头向梁临川望去。梁临川思索半晌,最后道:“剑阵奥妙无穷,或许能够镇压火山,但我没有十全的把握。不过就算与公孙纯阳斗阵,凭此剑阵也能拖延一二,倒是足以让岛上所有人离开。”
诸人闻言皆是心思一动,卫承景插口道:“五行周天剑阵的初衷就是为了镇压火山,只是敝阁从未有机会布成此阵,因此不知其效用如何?”简文鼎持积极态度,道:“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梁临川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莫子虚,斟酌道:“囚龙寺的大须弥阵能够感应阵中之人的气与意,如果我以造化棋盘同剑阵相配合,或许能够达到同样的效用,到时候找出慕容太阴不再是难事。”
雪鸿与木青龙交流了一下眼神,道:“与其我们离开火焰岛直面蓬莱,还不如先布成五行周天剑阵,来个以静制动,说不定能够抵住公孙纯阳。现下不知蓬莱进行到哪一步,以五剑补齐阵法,刻不容缓。”
卫承景作为藏剑阁的阁主,近来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如李姓弟子被杀一般的状况屡屡发生,他感觉到敌人的神秘和陌生。现在也只有补齐剑阵,才能缓解他心中的焦灼。此时他忽又犹疑道:“剑阵一旦布成,便不能再自由出入,否则会被剑阵绞杀。”
诸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若真是与世隔绝,必定会影响岛中的生活。梁临川淡笑道:“但请阁主放心,我会为火焰岛开通一道生门,当不至于断绝通行。”卫承景知其是阵法大家,闻其所言,笑道:“如此甚好。”
接着,卫承景吩咐主事者传令下去,禁止阁中所有弟子晚间随意走动,否则有性命之忧。待明日一早召集弟子于洗剑池,统一传达岛上今后的安排。待诸事俱了,卫承景夤夜带着诸人前往剑阵的中心。
剑阵中心的五座剑碑同其他三百六十座别无二致,辨不出彼此,分列东西南北中,是整座剑阵的核心。经过无数年风雨侵蚀,剑碑陈旧却完整无缺,座座十丈左右,立于碑下只觉自身之渺小。
几月的时间内,梁临川着力研究这座剑阵,深知其伟力,又惊其精微。剑阵聚集岛屿以及云梦海的自然之力注入剑中,剑与剑相激相涨,将剑势推至无限大,威力不可揣测。诸人停在近处,卫承景解释道:“剑碑顶上有一道缝隙,将剑插入其中便可。”
于此,雪鸿持湛卢于中,木青龙持纯钧于东,晏无情持巨阙于西,卫承景持胜邪于南,云峥代鱼清池持鱼肠于北,方位暗合金木水火土。五人纵身上了剑碑之顶,垂眼只见正中苔藓堆积间,果然有一道两指宽的缝隙,幽秘不知其深浅。
苍穹幽深,双月竞辉,如昂藏广阔的巨人睁开的双眸,正深邃地俯视着山岳大川,璀璨的北斗七星是他耀眼的点缀。天现异象,整个江湖渐渐物议纷纷,谈及双月七星,或多或少有一些惶惑。
夜空光华漫天,落在剑碑及诸人的身上,周围的烛火也变得暗淡。五人依卫承景所言,剑锋出鞘,垂直缓缓插入缝隙之中,直没剑柄。陡然间,好似有一阵潮汐在剑碑之间奔涌,恍惚可见月华星辉在岛中流动。
五人各觉一道浑厚的剑意从缝隙中腾起,整个身体都沐浴其中,剑意如同脉搏一般跳动。以此同时,以己为中心,四面八方有无数道剑意与己呼应,沉浸在一种玄妙的境界中,心中豁然开辟了一片天地。
忽然间,百剑齐鸣,惊醒了如痴如醉的五人,岛上的弟子有感,皆心生惶恐,默想阁主之令,不敢擅自外出。清醒的五人从剑碑上掠下,不消多说,上古五剑果然能够凌驾诸剑之上,补齐剑阵。
梁临川盘坐在湛卢剑碑之下,造化棋盘平放在膝前。夜光落在棋盘上,氤氲着朦胧的光晕。黑子轻落,星星点点,意归窍穴,念及于棋。他如老僧入定一般,与外界斩断联系,双目如瞽,唯以心观之,皆是虚无的世界。
诸人见状都不敢打扰他,猜想他正在以造化棋盘同剑阵融合。剑阵似是某种生命在慢慢苏醒过来,微弱的呼吸开始一点点强劲起来。诸人隐约感觉到周遭发生某种莫名的变化,却是茫茫然无所得。
梁临川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兴奋之意,拈起两枚黑子同时落下。刹那间,岛屿远处传来一丝呼啸之声,紧接着虚空中传来一阵震颤。梁临川露出些微的不解和惊诧,紧接着再落两子,呼啸之声和虚空震荡更胜方才。
过了半晌,呼啸消弭,震颤归宁,诸人隐隐猜测出方才发生了什么。莫子虚沉声问道:“如何?”梁临川抬头缓缓道:“我们都太低估此人了,其已破阵而出。”诸人闻言皆是一惊,五行周天剑阵竟留不住此人!那么它还能与蓬莱抗衡吗?
梁临川却未露失望之色,淡淡道:“初驭剑阵,难免晦涩。不过此人即便逃脱不死,只怕其伤今后也不能痊愈,剑阵的剑气会一直留在她的体内。”诸人不由又是一愣,如此说来,五行周天剑阵并非虚有其表。只待梁临川融会贯通,必能再盛其威。
黎明晨曦初露,卫承景对阁中弟子一阵耳提面命。事毕,梁临川带着诸人通行无碍,在岛屿东南角发现一片血地,那血迹一路直到岸边。观这洋洋洒洒的血量,见者暗忖,若不死纯属侥幸。诸人心中多了一分底气,又生出几分慨叹。
此时木青龙微笑道:“既已见血,剑怎能还藏于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