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转过头去,很不适应他忽然变得这么温柔。
他低着头摆弄那几根草叶,纤长的睫毛留下两道小影,几缕黑发如绸缎,滑过耳畔,柔软的垂在胸前。
“如果你是曲婧儿,你临死前是希望穆向才念你一辈子,每日肝肠寸断,为你终身不娶,还是希望他过的幸福快乐”
我不知作何回答,他继续道:“如果我是她,虽然心中不舍,却也不得不愿,谁狠得下心让自己爱的人受罪”
晚风轻柔的吹来,将他的发梢微微带起,我怔怔的看着他,心下百感交集:“可是对曲婧儿来说,一切太不公平了。”
他拢眉,望向桂树,道:“这世上很多事本就非人力所为,苦尽十年寒窗却名落孙山者不计其数,穷极毕生心血也未达自己所愿者更是千千万万。壮士百战,保家卫国横刀立马时亦求自己能飞黄腾达名垂千秋,可沙场鏖战征途万里,多少人又是一将功臣下的累累万骨”
他的话让我想起了绛珠亡魂曲,我道:“你生得这么多感慨,是因为穆向才的琴音么”
他不置可否,我叹了口气:“天地不仁,造化弄人,那确实非人力所能改之,可人心却还是自己的,穆向才何以残忍,才说得出昨日一切不复存在的话呢”
“你傻了吧,他说不复存在便不复存在么,你当真认为他能忘了曲婧儿多半是哄那只花妖的。”
“为什么要哄她”
他抬起头看我:“如果你是穆向才,在你丧妻痛苦时,有一只妖精为你自毁半世修为,变为半妖,你会如何待她”
我不假思索:“若有妖精为我变为半妖,这人情可就欠大了,我以身相许都还不起。”
他皱起好看的眉头,古怪的看着我:“以身相许”
我不知道他是想说不可能有妖精为我变为半妖,还是在说我以身相许算个屁,反正是在嘲笑我不自量力就对了。
我有些羞恼,忙转移话题:“可穆向才知道镯雀是半妖吗”
“他怎会不知他应该早就知道了。”
“啊”
他斜了我一眼:“你别被他的小白脸模样给骗了,他弹的绛珠亡魂曲戾气极重,还夹了七杀梵音,说明他身怀玄术,那必定也知道半妖所谓何物。”
我不解:“既然他知道什么是半妖,那也该知道镯雀只能附在曲婧儿的身体上,今世都不得摆脱,可为什么他还会说镯雀长得比曲婧儿漂亮”
“一张死人面皮就想糊弄过去,你跟那花妖蠢成一双了,你想想,曲婧儿那身体穆向才每晚搂着睡,会认不出来么说那些话只是为了哄花妖心安,望她不要在意,这小白脸对那花妖也确是呵护备至了。”
他的这番话,我又想起了陈素颜,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抬起头,夜风潇潇,月明星稀,高处的乌云极快掠过森寒的天幕,初春的夜晚凉意很重,我体质虽好,也觉着有些冷了。
起身想要回屋,杨修夷将我叫住,一只草叶编织的双生蝶放到了我的手里,编法巧妙,样式精致,轮廓曲线生动,活灵活现,振翅欲飞。
“别想太多,早点睡吧。”他道。
我看着双生蝶,抬头望着他的眼睛:“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