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捡起石头朝我扔来:“你别过来!滚开!别过来!”
我被扔的好痛,抱着脑袋躲在树后,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我真的不是妖怪,我们族人最讨厌妖怪的,我也不是女鬼,真的不是,求求你不要怕我……”
“滚开!”
他仍用石头扔我,边扔边跑,最后消失在视线里,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了山野丛林中。
我难过的静立许久,转身走了。
漫无目的的在山里乱逛,饿了想吃野果,但是腰疼令我难以爬树,只得一直忍着辘辘饥肠。但数日后,终于饥饿难耐,我拔出路边的野草。连泥土一起疯狂吞下。
我的脑子已越发模糊混沌,渐渐记不起自己要去哪儿,常常蹲在路边托腮,我叫什么。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所有一切都想不起来,只知道要往前走,要填饱肚子,困了要睡觉。渴了要喝水。
又过去数十日,我在深山里东绕西转,终于稀里糊涂的走了出去。
山下不远处有个小村落,飘来许多食物香气,我瘪嗒嘴巴上前,偷偷溜进一间小屋,偷了两个馒头,狼吞虎咽。
尝过偷窃滋味后,我便打算在村里藏着,想第二日就被人发现。无数人围着我,用木棍打我,我蜷缩成一团,连如何求饶也忘了。
他们把我扔回山上,我孤零零的躺着,漠漠望着夜空,天上星子漫布,一眨一眨,我也一眨一眨。
不知过去多久,我听到细细碎碎的声音。撑起身子,但还未清楚发生什么,一只麻袋顿时兜头罩下,将我捆缚其中。
“二哥。这妞这么脏,能行么”
“总比拿你闺女去好吧,刘老三那货心狠手辣,你真想让你闺女去受罪听说张婶的丫头直接被刘老三卖给赵麻贩子了。”
“这妞应该没什么家人吧,千万别被人找上,不然我们得……”
“少他妈给老子废话。快扛走,拉去洗白净点,再让你媳妇收拾妥帖,刘老三的人明早就到。”
……
两个中年女人将我一顿清洗,给我穿上一件花衣裳,再扎了两个小发髻。
一个男人将我拎上一辆破烂的牛车,车上还有六个小女孩。
她们一直在哭,我却因为坐牛车新奇好玩而一直在笑,有个小女孩擦掉眼泪,伸手指我:“她是个傻子!”
所有人都朝我望来,有几个开始扯我头发,拉我脸皮,回头说道:“她真是个傻子!”
我们坐在牛车上,避开官道,一路颠簸乱颤。
天上日月星辰轮替,有汤汤大河,有连绵峻岭,还有无边的旷野。
赶车的是两个膀大腰粗的大汉,偶尔会在中途停下休息,并喂我们一些水粮。
车上的小女孩动不动就欺负我,因我是个傻子,反促成了她们的同气连枝。独独一个叫小灯笼的姑娘待我极好,却也不敢帮我,只在事后悄悄安慰我,陪我说话聊天,讲故事给我听。
没日没夜赶了数天,一日停在路边休息,她悄悄爬到我身边,低声道:“傻丫,我刚才偷听到,他们把你卖出去了。”
我呆呆的看着她,她担心的说:“傻丫,你会不会死掉呀,如果被发现你不聪明,我怕买主会打死你。”
我不解:“不聪明就要被打死吗”
她垂下头,眼睛红红的,从怀里拿出一块原玉,伸手到牛车外奋力捡起一块石头,往玉上狠狠一砸。材质不好的玉登时碎成数块,她心疼的望了许久,将最大的碎块递来给我:“这是真源玉,娘亲去世前留给我的,你拿着,希望我的娘亲也可以保佑你。”
我接过来,小心放在香囊里,认真的点头:“我会好好珍惜的。”
她抹掉眼泪,轻轻抱住我:“傻丫,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我点头:“嗯,你也要。”
但我终是没有被买走,与买主会面时,我被人一眼看出是个傻子,两个大汉为此被痛骂了一顿,险些报官。我也不好过,回去后他们把我毒打了一顿,路过一处悬崖时,毫不犹豫的把我抛了下去。
我跌在水里,浑身冰冷,过去好久,我从水里撑起身子,攀住崖边的野草朝上爬去。
没人再管我了,我只能又去吃野草,偶尔运气好,会捡到一些剩饭。我瘦的皮包瘦骨,尖嘴猴腮,唯独腰身极粗。
饮露餐霜,穴居野处,我流浪了一年多,不知不觉沿路荒草稀疏,天地越渐辽阔,一片苍茫,常常徒步数十日才能见到一座城池。
不知又过去几日,我走到一家村庄,走累了,我在村口坐下。瞭望着天际的落日残阳。
傍晚的风吹得很是悠闲,我喃喃开口,哼着自己都听不明白的小调。
就在这时,有人拿石头砸我。是三个小男孩,我忙起身就跑,他们边追边骂:“女疯子快滚,不要靠近我们的村子!”
我被砸的头破血流,忙擦下自己的血吮掉。他们不依不饶,一直跟着我:“又臭又脏的女疯子,我要吐啦!”
“恶心死了!砸死她!”
“不要来我们村子!你快滚!”
……
混乱中,我听到为首的那个男孩叫小虎子,心中有气,咬牙切齿的想,一定要打回来。
但我的脑子着实不好使,我的报复计划就是捡一根略粗的树干去打他,还很愚笨的挑了一个许多成年男子都在场的街道。
我英勇无畏的冲上前去,用树干砸他的脑袋。一下子就砸出了血,但紧跟着我就被其他人围坐一团拳打脚踢。
他们把我关在了牢里,六天后,我被放了出去,小虎子带着一帮小孩站在村口等我。
我想跑,他们一下子就抓到了我,把我拉到村外的小河边打我。朝我吐口水,使劲的拧我的肉,小虎子还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摁水里,憋到受不了了才提起。
一个小男孩用树枝挑来一堆狗.屎。他们起哄要我吃下,我极力挣扎,转身想逃,一头撞在一个白衣老人的身上。
追着我身后扔来的狗.屎与我偏差。“啪塔”一下,落在老人不染纤尘的衣上,直直滑下。
老人愣在原地,片刻,跳脚怒骂:“我宰了你们!”
他几下便把小虎子他们揍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还脱下他们的衣服,把他们吊在树下。
我愣愣的望着他,他得意的揉揉鼻子,冲我扬眉:“如何,我厉害吧”
看我没有反应,他皱皱眉,转身离开,临走时不忘将衣上的狗.屎擦在那些男孩的身上。
我忙跑上去,他停下脚步:“干嘛”
我没反应,他转身走了,我忙又跟上。
他挑眉,走一步,我也走一步,走两步,我也走两步。他一笑,退一步,我呆呆的看着他,纹丝不动。
他不笑了:“你跟着我干什么,去去去。”
他这么厉害,我已将他认作可为我遮风挡雨的大树,可是我不知道要如何开腔叫他收留我。
他又走,我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别……”
他看向我黑漆漆的手,再朝我望来,我抬着眼睛,望着他的眼睛。
他眸光微闪,俯下身:“小丫头,你叫什么”
我摇头。
“你是流浪儿”
我想了想,点头。
他伸手触碰我伤口上的血,放在鼻下一闻:“怎么是甜的,跟花香似得,你吃了什么”
我茫然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他皱眉:“你被打得这么惨,痛不痛的怎么不哭的”
我小心开口,语声嘶哑,口齿不清:“我忘记怎么哭了。”
他静静看着我,眼眸渐深,良久,笑道:“哈哈哈,哭还能忘么有趣,哈哈,走,被骂被罚都认了,以后你就叫我师父,跟这我吃香的喝辣的去!”
“师,师父……”
“知道为师叫什么吗”
我摇头。
“为师叫玉尊仙人,哈哈,你叫我大仙吧,不不,还是上仙,上仙听起来威风!”
“师父……”
“叫上仙!”
“师,师父。”
……
他将我带到一处客栈,买了一套干净衣衫,要为我洗澡。脱衣时从我衣中掉出一个香囊,里面有张花笺,他端详半日,沉吟:“腊月初九……此处为寒荒漠北之地,露少雨缺,林稀草疏,百姓寄望祥瑞,又称此地‘十二田’,望此处雨水充沛,长年灌溉,恰好你生于十二腊月,索性取个‘田’姓罢,就叫你田初九,如何”
我直愣愣的望他,表示听不懂。
他哈哈一笑,将我抱到浴桶里,舀起一勺水从头淋下:“初九初九,哈哈!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初九了,你知道为师为什么要叫玉尊仙人吗,这个取自风月琼楼玉尊容,听上去怎样,厉害不厉害……哎呀,你别跑,我的天,你多久没洗澡了,哦哟,好粗的腰,怎么这么粗啊……对了,初十……初十等下,我去看看你的花笺……哦,是初九,小初九啊,为师道行很深的,我住在仙山,我所住的地方云阶月地,璇霄丹阙,上面有很多好玩的……你再跑,再跑我揍你了!……说到哪了……哦,我可是走到哪都有鲜花铺道,曲乐夹声的,我一离开,满城鸣琴而送,百姓啼哭,你能想象那画面……我叫你别跑,别把水溅起来!我真的会打你的!”
第二天,鲜花铺道,鸣琴而送没有看到,相反我同他一起被人赶出了客栈。
当时他一把鼻涕一把老泪的摸着口袋:“我的钱袋呢,我的钱袋呢,最后脱靴摸出十六文,被忍受不住的掌柜抄起扫帚追了两条街,也哭了两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