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鸣,一道白亮的闪电纵过天边,大雨倾盆倒下。
我茫然睁开眼睛,夜色如墨,四野疾风强劲,呼声长啸,似是一处漫烟旷野,千里荒芜之地。
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掌心触到柔软肢体,一声闷哼轻轻响起,是花戏雪。长臂紧紧环抱着我,脸色苍白,剑眉拧成一结,衣襟上的大片血渍被雨水冲得稍淡,如晕开的胭脂粉黛。
寻到一个没有积水的土丘,我摆下涤尘阵,在浩大雨势中艰难的将他抱到了阵中,又在不远处寻到了宋十八和独孤涛。把他们二人都抱到阵里后,我依次脱下他们的外衫,然后跳下土丘。
重重冰雨丝毫没有做歇的意思,我冻得不行,咬着牙关去捡草木。来回数趟,我用尽周身力气将草木蒸干,生好火后,我搭了个木架,将他们的外衫放在上边烘烤。
忙完在宋十八身旁坐下,我用湿嗒嗒的袖子在脸上一抹,极目远眺,一望无际的雨幕带起巨大烟气,荒罩八方,朦胧中除了那些萧疏草木,剩下的唯有被雨水泡软的泥土和坚硬石块。
稍微恢复些力气,我重又爬下土坡,想去找些药草。
雨水如倒,我缩成一团,漫无目的的找着,不知寻了多久,我蓦然脚步一顿,目光落在百丈外躺在地上的一个黑影身上。
我僵愣原地,冰冷的雨水渗透衣衫,浸润肌理,但心中却生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希望。
下一瞬,我拔腿狂奔,跌跌撞撞,不知栽倒多少次,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只一眼便跪倒在地,真的是他!
杨修夷双目紧闭,清俊容颜毫无血色。一袭玄衣躺在冰冷的积水里,滚满泥渍。
我颤抖着伸手放在他鼻下,仿若将我的所有生息都萦于一指,大雨急唰。他的呼吸显得那般轻弱。
紧悬的心重重落下,我垂泪大哭,紧紧抱住他:“杨修夷……”仰首望着肃穆苍穹,我连连道谢,却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谢谁。
一夜怒雨。日破积云后,大地荒野变为千里水泽。
最先醒来的是独孤涛,他轻声唤我:“田姑娘。”
我远远的朝他望去,一瞬有些迷茫。
他爬起来,眉眼亦有丝茫然。
我缓缓回神,指向他身边的那些野果:“一直烤在火边,很暖和的,你吃吧。”
他捡起一颗果子:“多谢,这里是哪”
我摇头:“不知道。”
“你一夜未睡”
“嗯。”
他望着我身前的火堆:“为何坐的那么远”
我微微皱眉,有些迷惑。他关心道:“田姑娘,你怎么了”
“我想不起来了……”顿了顿,我点头,“记起来了,我身子太冰,会有寒气,我怕你们那边的火会变小。”
他微皱眉,我忙指向他左边:“对了,你快替十八换药吧,药草我都找好了。”
“换药”他垂眸朝宋十八望去。有些犹豫,“男女恐有不妥……”
“她会死的!”我焦急道,“我手指太冷,不敢再碰她了。只能你来。”
宋十八被石笋穿透腹背,理应毙命,好在宋积舍不得她死,不知在她身上做了什么,让她的这条命撑到了现在。
独孤涛稍稍犹豫后点头:“好,田姑娘你歇息吧。我来。”
“嗯。”
我将剩下的干燥草木都扔入火堆里续火,在一旁躺下。
独孤涛将宋十八的衣衫缓缓揭开,恰到好处的用衣角遮挡住了她的胸部,只露出小腹。
他目不斜视,将我包扎的伤口解开,用土丘下的清澈积水洗净手绢,回来用火稍稍烘烤,小心擦拭掉她身上的药草汁液。触目惊心的伤口横纵在白皙肌肤上,皮肉外卷,伤口附近皮肤一片乌黑。独孤涛愣在了那,我轻声道:“肯定很痛的。”
他回头看我:“嗯……”
比起我的笨手笨脚,他处理伤口极快,待他将宋十八的伤口包扎完毕,我终于撑不下去,闭上了眼睛。
身体被我耗到了极致,一觉睡到天昏地暗已在预料当中。再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粗质青布,床榻陈设简朴,枕边有着淡淡清气,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杜若馨香。
微侧过头,室内燃着一豆烛火,一个清长身影侧坐在前边,执笔疾书。
我轻声叫道:“杨修夷。”
执笔的手一顿,他侧眸望来,清俊眉目在昏暗的烛光里有着平日难见的温柔:“醒了。”
他起身倒了一杯清茶,在我后背垫上一个软枕,他在床边坐下,我伸手在他脸上轻轻一捏。
他皱眉,模样不悦,声音却很宠溺:“又梦见我欺负你了”
我长舒了口气:“不是,我怕这是个梦。”
他将我往他怀里带去,低笑了声:“不是梦,我们都活着。”
我闭上眼睛:“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