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招展，直接从山巅跨越到山脚，树枝再次摇动，赵牧灵便从山脚到达了山巅，而抢先动身的小鲤鱼还在山腰奋力向上攀游。

此刻，赵牧灵凌绝顶巅峰，面前正是那棵显露出真身本相的‘千年翠柏’，当面见识到翠柏的真正风采，着实把赵牧灵吓了一跳，哪怕决心上山之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面前只是躯干就已经比以前的整座小镇东山还要更加雄伟高壮的树干，只是有准备还差得太远，反而显得自己的想象力过于狭猝了。

老友相见，事实上是老友初见，可是赵牧灵却久久无言，仰望头顶，仿佛被神魔巨人从天穹俯视，柏树亦是无言。

小鲤鱼见赵牧灵眨眼之间就已经到达顶峰，急声呼喊，醋劲十足，向顶峰上方的巨大柏树大声抱怨，却还是不见有人理睬，说道：

“你什么时候和赵牧灵是老朋友了…？你们以前连面都没见过、话都没说过一句，你的老朋友不应该是我才对吗...？你现在住在我的地盘上，都不拉我一把吗…？亏我还想来帮你…！”

山顶盘虬卧龙，已经被柏树的树根占据，赵牧灵当面见到老友，开始在怀疑自己的想象力是不是也是‘一窍不通’，听见小鲤鱼的呼喊，赵牧灵赶紧收敛自己肆意打量的眼神，向面前宽大的躯干俯身致歉，准要开口，面前的树干中有一道声音先响至耳边，说道：

“你不会又要叫我前辈吧…？难道是被我的本相真身吓到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天天晚上都要隔着夜雨和我打招呼，甚至都敢在背后偷偷叫武老头为黑老头，怎么现在胆子到越来越小了…？”

赵牧灵想起以前姐姐还在的那段时光，心情顿时愉悦了几分，那时当面总会故意叫武老头为‘黑爷爷’，一是觉得这样有趣，二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几乎很少‘言传’，一直都是奉行‘身教’的姐姐耐心地和自己多说几句话。

只不过，就连姐姐赵椿也不知道，赵牧灵曾经有好几年在独自一人的时候会叫武老头为‘黑老头’，因为在赵牧灵懂事之后最初的那几年，最害怕的人就是长着一张大黑脸、大肚子的武老头。特别是在武老头笑的时候，一张大黑脸上露出几颗稀疏的黄牙，而姐姐口中传说中吃小孩的妖怪一模一样，所以那几年赵牧灵对武老头可以说是畏而远之，暗中也就有了‘黑老头’这个叫法。

但是，赵牧灵也只有在一个人悄悄摸摸的时候才敢说出口，从来也没敢让姐姐赵椿知道，更不敢让镇子上的同龄人和武老头知晓。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武老头的那张大黑脸也看得多了，也就没怎么觉得害怕了，慢慢地就只记得叫‘黑爷爷’，直到姐姐去世，才又改称了‘武爷爷’。

如今想来，连久居东山的柏树老友都已经知晓‘黑老头’这个久不出江湖的名号，看来当年自以为瞒住了所有人，估计就只是瞒住了自己一个人了。以姐姐的玲珑剔透，不可能不知道，至于姐姐为何没有挑明教训自己一顿，估计…曾经也是深受其害吧…！

黑爷爷武老头就更不可能不知道了，料想，当时的老人应该也知道是自己的长相吓到了幼小的孩子吧，也许…老人也很自责、很失望吧，所以…每次才会都远远地相迎、早早地摆好笑脸…！

突然，惆怅挥之不去，赵牧灵遥望山下，望向遥远的北方，山河都在眼底，却不见故人的身影，无奈叹道：“当初我所认识的世界不过只是千里而已，又能看得清什么，什么都不懂自然就无所畏惧，那个时候其实是太傻…！”

山巅之上一阵沉寂，无风也无云，身形相差巨大、算得上是真正的天壤之别的两个老友都一起俯视山下，我为你默哀，你因我沉思。

小鲤鱼已经一步一步游到了山巅，从赵牧灵眼前一闪而过，直接忽视了赵牧灵，一尾巴直接甩在了树干上，掸落了树皮上好一些尘土，见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小鲤鱼就没再费力，气鼓鼓地挺着胸膛，鱼鳍指着柏树骂道：

“才多久不见？你是什么眼神儿？老友来了，你认错人了知道不？亏我之前看见你狂舞乱扭的影子吓了一跳，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柏树哼了一声，语气不屑，没有说话，小鲤鱼气急，又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柏树终于开口，说道：“我和您熟吗？您是哪位？噢…这不是一丈观那个大魔头的跟班么，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那个魔头都不在了，你还要来对我发号施令吗…？”说到最后，柏树隐隐作怒，一道威势无形垂落，端端打在小鲤鱼身上，直接把小鲤鱼拍在了地面。

赵牧灵从柏树老友的话中听出来了许多小鲤鱼以前的光辉事迹，摇头转眼，假装没有看见，让小鲤鱼自己面对以前的恩怨，自己欠下的帐总是要自己还。

小鲤鱼起身，落荒而逃，跑到赵牧灵肩膀上才小声和赵牧灵抱怨道：“这家伙越来越不好惹了…！你怎么不拦着它？难道你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

赵牧灵不好偏帮任何一方，只能转移视线看着山下始终未动的长春老怪，身旁的柏树微微摇晃，说道：“看他的样子好像不太愿意上山，要我帮忙把他也接上来么…？”

赵牧灵察见老怪满脸难色，只是摇头，没有作声，柏树又出声说道：“这人的境界不低，你还是要多留一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