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蝶纷纷过墙去,
却疑春色在邻家。
“本公子还是去邻家蹭杯清茶吧,不知学士巷口的漪香楼开门没有?”
西门庆喃喃自语,“听说那里面的点心挺不错。”
“嗨,小爷,那屁响楼里的点心,哪有奴家的可口?”
小凤仙媚笑一声,然后陡然拔高音调吼道:“塞班,塞班!把那桂花糕、芙蓉糕,各色瓜果点心一并呈将上来,没点眼力介儿!凭白浪费了老娘的肉骨头,哼。”
说完,转身换了一张脸对西门庆道:“小爷,你就掏出来让奴家鉴赏鉴赏罢?”
“鉴赏?”
西门庆心中有点急。不想将大把的时光浪费在这里,也开始顾不得斯文了:“你会鉴赏个锤子。”
“都会都会,嘿嘿,小爷休要小瞧了小凤仙。”
肥婆嬉笑道:“想当年,奴家也曾是清倌儿,也曾是头牌哩。谁还不曾是个处子,哼!”
这倒也是
——谁还不曾是一个宝宝啊。
各青楼风月场里的头牌、清倌人,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吹拉弹唱尽皆拿手。
对诗词曲赋的鉴赏能力不低。
甚至她们中的一些人,本身就是一个大才女。
如薛涛、张窈窕、严蕊、周月仙、张玉莲、马湘兰、陈圆圆,柳如是,董小宛……
这些艺伎,才华足够盖过无数进士、举子。
西门庆暗暗叹息:我连自己的授业恩师的名字都记不住,对这些名妓倒是如数家珍……
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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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伸出食指,轻轻的点在那首艳曲儿上。
笃、笃、笃
其意不言自明:开价,赶紧。
这个时代,都极为看重自己的信誉。因此西门庆并不担心小凤仙出幺蛾子。
出幺蛾子更不怕,咱立马撞死在疏云阁!
就问问到底谁会先怂?
“小爷,能否再看看……”小凤仙指着西门庆的怀里。
“哒,哒,哒”食指的敲击节奏依旧,不慌不忙不徐不疾。
“那奴家奉上润笔之资……”
“只有一次机会。”
西门庆老神在在地道:“你想好啰。别当这是买香瓜,有事捏捏、没事拍拍,还讨价还价半天。读书人的事情,岂可那般粗鄙?凭白辱没了圣人脸面。”
动不动就抬出圣人牌位当挡箭牌?
啊呸!
小凤仙暗自吐槽:你才是真真儿的斯文败类。
西门庆攀扯上圣人,属于“正直正确”。
明知道西门庆是挂羊头卖狗肉、是典型的既要当彪子还要立牌坊,
小凤仙也不能在这个问题上与他掰扯……
政治正确,嘿,谁敢讨论这个话题。
“十贯足钱!”
小凤仙咬着牙道:“小爷这曲子是极好的,却太浪,呸,是太那个了些。只可用作大堂里弹唱,挑逗得那些个财主富商们,扮猪哥流着口水嗷嗷叫,实在是难登大雅。”
西门庆点头,对此表示认可:这曲子,确实涉及到了皇家专用颜色。
黄的不能再黄了。
真宗朝的柳三变的艳词,在此曲儿面前,简直就是小葱豆腐般的清白。
真正的士子官宦、世家子弟,是不会听的……呃,至少不会公开的听这种淫曲儿。
小凤仙见西门庆点了头,又伸手指着西门庆怀里。
西门庆便掏出那张纸笺。
正面向上,仔细地把纸笺对折,然后按住边角。
只让小凤仙看上半阕。
犹抱琵琶半遮面,美人轻纱最销魂。
西门庆这是在往小凤仙心窝里丢猫,挠的心痒痒的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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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社日停针线。
怎忍见,双飞燕。
今日疏云春正灿。
一身犹在,佳人深处,
寂寞溪桥畔。”
小凤仙低声吟哦,慢慢闭眼品味良久。
睁开眼道:“小爷此词牌,可是辞赋里的中调?”
西门庆点头。
看来,这小凤仙的确是做过清倌人,能分出来单调双调、中调长调。
不过西门庆也不吃惊,咱按着下阕,稍微懂一点辞赋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中调。
小令短,长调长,中调自然是不短也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