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的确容易,可贫道后面那……”
“你后面那是菊花。”
西门庆笑道:“你调的朱砂里面,有白磷。也就是你从动物骨骼上刮下来的粉末。你特意只调和了一点点朱砂,就是因为白磷得来不易、更是难以保存,得用水淹住它。”
“哦……”
公孙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那物叫做白磷,贫道受教了。只不过那白磷,为何会凭白无故烧起来呢?”
见公孙胜这样问自己,西门庆顿时明白了:公孙胜懂的如何操作这些东西,却不懂其中的原理。
这就让公孙胜以为自己修炼的,真的是高深莫测的法术,并对此坚信不已。
嘿嘿,好巧不巧,却恰好符合骗人的最高境界:要让别人相信,得先让自己深信不疑。
估计这个时代,没人懂白磷自燃、纸筒燃烧所产生的空腔效应和热气流原理。
实际操作与理论总结,两者虽有交集,却又相距甚远。
前者做得好的,可当技工。
后者做得好的,可做教授。
这些东西,涉及到化学、物理知识,西门庆也没办法给公孙胜解释。
工程量太大了,得从基础科学教起。
没法弄!
这阳间有没有法术,西门庆不知道。
却可以很肯定:公孙胜这套,绝不是真正的法术。
最终,西门庆只好含糊其辞,勉强承认公孙胜修习的“隔空点火”、“神符飞升”属于法术。
既然解释不清,干脆就认了,免得费口舌。
为了证明这些法术很低级,西门庆取来两张纸,一个折成圆筒状,一张折成三角形。
再用灶房的余火点燃纸筒,嘴里随随便便说一声:这边,起!那边,给本少爷飞一个。
那烧得只剩下一截的纸筒,便双双在院子里飞了起来!
最后,西门庆双手一拍:喏,这种初级的法术,谁都能学会。
法术千千万,说穿了都不值钱。
全靠施法之人的扮相、配合着一些特殊道具或是环境,便可以使人顶礼膜拜惊为天人。
公孙胜面相尊贵,加上一身蜀锦,又自带几分高人气质,先声夺人就震住了那富叟,以及围观的众人。
恐惧源于无知。
由于恐惧,便会产生敬畏;
敬畏会产生崇拜;
崇拜的人多了,就会产生神。
神,自然有大量的拥趸,不管他是真信、还是为了在其中谋取私利。
谁若试图将神拉下神坛,就会被狂热的拥护者们,给撕的粉碎。
不能惹。不敢惹。惹不起。
一群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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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下午,空气变得有点闷。
西门庆与公孙胜、孙立三人就在院中槐树下闲话家常,讲一些奇闻怪谈、江湖轶事。
公孙胜交游广阔阅历丰富,能吹;
西门庆有无数次投胎转世的阅历,会侃。
二人天南地北的谝,天上地下地扯,让久处军营的孙立大呼:涨姿势了!
其实,西门庆是故意让孙立旁听,借以增长他的见识的。
西门庆与公孙胜闲谈的这些文韬武略、天文地理、人情世故、算计权谋,对于相对简单一点的军营中低级军官们来说,是极为高深而且非常全面的冷知识。
这对提高孙立的见识、对他以后的升迁,都有极大的帮助。
谈的兴起,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黄昏。
此时,有人叩门来访。
鹿三儿迎进来一看,却是阳谷县的捕头邓仲叔。
伯仲叔季,是古人男子在家中的排行,邓仲便是邓家排行老二的意思。
邓捕头与西门亮交好,是穿开裆裤的铁哥们儿。时常来西门家串门,也认真教过西门庆一些擒拿格斗、近身缠斗的小巧功夫。
捕头嘛,又不是军阵厮杀,要的就是这种缠斗技巧。
“邓二叔好!”西门庆向邓捕头行子侄礼。
等到邓捕头提着礼品去看望过西门亮后,西门庆便请邓捕头去前院饭厅吃肉喝酒,公孙胜作陪。
西门庆与孙立不喝酒,早早吃完,便告罪一声,双双来至后院槐树下,纳凉闲谝。
正说着话,西门庆忽地听见树上归巢的家雀,叽叽喳喳正在骂人:鸟大婶,这鸟人占了你的地盘,今晚你就来我窝里挤挤呗?俺不嫌弃,俺的地方大,都大,叽叽喳。
:呸呸呸,你这只丑鸟!想吃本鸟的豆腐?奴家去跟丑鸦雀挤,也不闻你那鸟骚味儿,洗洗睡,开不了荤腥,继续困你的素瞌睡。
西门庆心念一动:树上有人!
唤过孙立,悄悄地与他耳语几句,孙立起身打个哈欠道:“困了,俺去前院洗把脸,准备睡觉!”
一边说着,一边往前院走。
轻燕受风飞远近,
消息谁传?
盼断乌衣信。
家雀返巢倦归林,
无聊闲叙。
乍泄梁君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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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