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历史就在崇祯这一代结束了”,龚教授在黑板上重重的写下了一笔,力量之大把粉笔拦腰折断,大家这才从思考中回味过来,接着报以热烈的掌声,龚教授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这是个很有趣的历史老师,他上课从来不带书本不带讲义,背着手进来,滔滔不绝的就是几个小时,而且讲的声色并茂,叫大家觉得自己进入了历史时代,最重要的是他对文言文了解的炉火纯青,就像看报纸那么简单。
对于历史课我并不是太感兴趣,今天是来充数的,局里搞了个什么个人提高班,其他同事几乎天天不来上课,老大很生气,正赶上我最近事情少,只好装模作样的来了,这个龚教授的课次次都是爆满,还有不少别的系的来旁听,至于我们这些只知道低头看手机的人,他也不在乎。
“唉”他习惯性的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茶壶喝了几口,嘴里嘟囔着离开了,大家还在讨论着他刚才讲的内容,我却像解放了一样,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并没想到龚教授正在外面悄悄抽烟,被我撞了个趔趄。
“不可教也不可教也”他捡起地上的烟头,看了看,又抽了起来。
今天还有一个更叫我头疼的事情,那就是去敬老院做志愿者,有次局里征召志愿者参加社会公益,我热血了一下,报名参加了,本想那么多志愿者怎么也轮不上自己,没想到我昨天居然接到了电话,一家敬老院人手急缺,需要志愿者周末去帮忙,警民一家亲,宣传处的那些人可算抓到了爆料,还没去,已经编好的新闻稿就准备发了,去看看吧,体验下自己要是老了会是什么样子。
找了好久,才在一个胡同里找到了这个地方,原来如此,这里并非是什么正规的敬老院,只是一个社区服务,怪不得人手不够,只有一个小院子,应该以前是某个作坊工厂,里面有一组厂房改的屋子,很像农家院格局,几个老人正在晒太阳。、
“你好,是小俞吧”,一个年纪看起来似乎也要进敬老院的大妈热情的打着招呼,我点了点头。
“我们这里吧,也没人愿意来,老人也不多,都是附近的拆迁户,自己也不愿意走,年纪大了,我们社区就管他们养老了,对了,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叫我李大妈吧”。
“环境不是很好,污染也大,正挨着大烟囱,你看看这些老人,也没人管,我们又不能天天看着,请的服务人员工资越来越高,只好求助于社会公益了”。
我勉强的笑了一下,我可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伺候猫猫狗狗我都不行,怪就怪填表时看也不看,既然来了,怎么也要表现出热衷公益的态度。
“那么,需要我做什么呢”,我看着这些犯困的老人,这会应该不需要有什么可照顾的,心里暗喜,来的真是时候。
“这个这个”李大妈欲言又止,我拍了拍胸脯,“您就说吧,没问题”。
“我们这还有个老人,90多了,他行动不是很方便,但是脾气古怪,原来是这里一个收废品的,平日也没什么街坊朋友,我们和他交流也很费力,不知道你能不能去和他聊聊天,也许年轻人更好叫他开心些”。
我的脑袋轰一下,我去,不会是神经病吧,这个任务可就难办了,平时我也是属于话不投机就来气的人,哪来的耐心啊。
“现在公益活动就是好啊,你看看,年轻人也越来越懂事了”。李大妈看到了我皱了眉,开始捧我,旁边的老人们跟着使劲点头,“那那我就去看看吧”,我硬着头皮。
来到了7号房间,窗帘紧紧的拉着,门也锁着,李大妈掏出钥匙,“又把自己锁在屋里了,你就叫他朱大爷,顺着他来就成”。
屋里一股子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团东西打在了我脑门上,“滚,快滚,我没心情”,我低头一看,是一团袜子,心里一阵恶心。
“朱大爷,这是社区志愿者,来和您谈心的,别生气啊,你也要多和外界交流下嘛”,李大妈撂下这句话就跑了。
“用你管,老子在外面闯荡的时候你还在家绣花呢”朱大爷不客气的说,转脸看到了傻呆呆站着的我,二人面面相觑,我脑海里居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找不到了。
朱大爷黑瘦黑瘦的,但是可以看出来年轻时应该很健壮,双眼虽然已经无光,但是那劲头依然很犀利,他嘴角动了一下,大概没找到什么茬,不知道该以什么形式发火。
“朱大爷好,那个今天阳光挺好的,不出去走走?”我没话找话,他就像立刻找到了借口,“出去个屁,乌烟瘴气的,老子的房子都给拆了”。
“朱大爷,我又来了啦”我身后突然闪出一人,推开了我,提着一堆水果,“谁又惹您生气啦,你看,我来了不就都好了么”。
没想到朱大爷一下子暴怒,顺手抄起一根拐杖,从沙发上蹦起来就要打他,“我不想看到你,你来了就没好事,告诉你,别指望我给你自由,你什么事情也没干,躲了那么多年,现在想要自由,门都没有”,说完又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我赶紧拉开了他们,那人一脸没趣的走了出来,“好了好了,反正规矩就是规矩,我还会来的”。
在门口,那人递给我一支烟,“怎么,哥们,你也来看他?,不会和那个有关吧”,他比划着一个方形的东西,我打量了一下他,应该30多岁,看起来油腔滑调的,怎么形容呢,就好比抗日时期,背上盒子炮就是汉奸的形象,不叛变都没人信,绝对的上镜,这时我突然觉得老狗可爱了很多。
看到我没听明白,他点了点头,“那就好,没我这么倒霉”,说完看了一眼屋里,递给我一个电话号码,“你要是常来这里,帮我看着点他,他欠我点东西,朱老头身体不好,有什么大毛病赶紧通知我啊,我这后半辈子就指着他了”。方不缺,这是他的名字,真是缺心眼的主。
回到屋里,朱大爷已经躺在了床上,应该没我事了,我正要出去,“帮我把鞋脱了,一点眼力价都没”,他摆了摆自己的布鞋,我立刻一股怒气升上脑门,非亲非故居然把我当保姆使唤了,转头一想,算了,万一再气着他,气病了,我这个志愿者可就糗大了,只好帮他脱了鞋,朱大爷搓了搓酸臭的脚,我惊讶的看到,这双脚上有厚厚的一层茧子,他年轻时一定走过很多路,爬过很多山。
“志愿者?是志愿的么,我看现在没有年轻人这么自觉”,他头枕在胳膊上看着我,“是的是的,我们是很喜欢公益活动的”我大言不惭,“俞冲?哦,还是警官”,朱大爷眯起了眼睛看着一张卡,不对,那是我的工作证,我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他的手里?。
“慢多了,唉”朱大爷把工作证扔给我,“真是老了,要是年轻时不费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