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这样的。”徐良点了一下头,微笑问道:“初见,我们去这庭院里看看吗?里面基本上完工了。”
“好。”纳兰初见显然十分乐意。
所以不久后,那一袭紫衣和那一道蓝袍一起跨过了那座破败庭院的大门。原来,虽然从外面看,那院子红墙残破,但是进去之后,纳兰初见才发现里面早已经修缮完全了,朱红长廊,翠绿楼台,还真有三分梧桐院的味道。
“初见,你看这里就叫做梧桐院如何?”徐良站在石桥上,问站在自己旁边正在观鱼的那一袭紫衣。
“啊?挺好的。”纳兰初见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提出了萦绕在自己脑海中已经很久的问题:“徐叔叔,初见不明,此刻已经是十二月了,年关将近,照理说,表姑娘应该是等过了年关之后,才来探亲的,怎么偏偏在此时前来呢?”
“此事就说来话长了。”徐良似乎是想起了许多伤感不已的往事,他的眼角的鱼尾纹里已经泛起了一层惆怅的涟漪。
纳兰初见安静了,他在静静地等待下文。
果然,徐良双手轻轻放在白色的栏杆上,缓缓道:“徐叔叔出生寒门,年少时家境贫寒,父母为了让我入蒙学习武,便将家中唯一的小妹卖入了大户人家做丫鬟,本来那户人家都是良善之辈,小妹也有一个安稳的生活,奈何天不随人愿,好景不长,那户人家遭遇了山贼,小妹也被捉去。那些人面兽心的畜生见小妹天生丽质,便将她卖入了青楼。”
徐良说到这里,双眼发红。纳兰初见就在他身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一袭蓝袍身上涌动着狂暴不安的气机。但是他知道,此刻倾听而不发表任何言论就是最好的做法。
因此,他依然安静地聆听着。
徐良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总算是平静了一些,这才不动声色地收敛了身上暴动的气机。过了一会儿,他才凄楚一笑:“后来,也许是天可怜见,小妹虽然不幸落入风尘,但是却遇上了一位青年才俊。他二人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真如书上写得那般,私定终生了。可惜世事多坎坷,那个公子家里的长辈坚决反对他与小妹交往,甚至派出刺客暗杀小妹,幸好那位公子不是膏粱纨袴那般草包,反而天资出众,实乃人中龙凤,凭借一身先天宗师的气功与家族对抗,最后更是以一人之力,力排众议,让小妹成为了他真正的妻子。只不过,大家族中勾心斗角之事多如牛毛,小妹天性善良,又如何是那些下贱胚子的对手?更何况,她得了一个女儿,对她百般疼爱,又哪有闲工夫参合到家族斗争之中。再后来,为了给女儿医治怪病,小妹和她的丈夫走遍帝国,终于因为舟车劳累,患上大病,加上只是寻常之人,最后病逝了。可怜我的小外甥女,刚死了娘亲没多久,父亲又求药遇难了。”
一时间将陈年旧事说通了之后,徐良的心里仿佛宽敞了许多。
纳兰初见听了这位通判大人述说的故事,难免为那个死了双亲的孤儿感到难过:“徐叔叔心底十分的好,当那个姑姑和姑父去世之后,为何不将表姑娘接到府上呢?”
“这其中缘由,倒真是自作自受了。”徐良苦笑道:“小妹和妹夫去世之后,妹夫家族派人将小外甥女接过去了。不过最重要的原因是,小妹因为家里将她卖出去而伤透了心,从此再不认我这个兄长了。我虽然多次进京,却始终与她见上一面。可笑的是,想来我的外甥女将近十八岁了,我这个亲舅舅却还不知她是如何一个模样!”
“那这梧桐院是怎么回事呢?”纳兰初见有些纳闷。
提到这个问题,徐良忽然就开心的笑了:“妹夫求药之前,便知凶险异常,便将小外甥女留在了家族里,特将后事交代给我了。如今府中的祠堂里,便安放着他们夫妇的灵位。前些日子,我收到书信,原来是小外甥女要来祭拜父母。”
“这么多年过去了,表姑娘这是第一次来吗?这可奇怪了。”
“初见,你有所不知。我这妹夫的家族乃是能够在京都中世袭爵位的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规矩繁杂暂且不说,只论我那小外甥女寄人篱下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又何况上京与水乡城有千里之遥,她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子哪能轻而易举就来府上呢?”
“徐叔叔,那你难道没有派人去接过表姑娘吗?”
徐良眼神中杀机乍现,立马变了脸色:“当年我收回妹夫的遗骨之后,便遭遇了他的家族派出的杀手,只不过,那时我已经跻身先天宗师之列了,才得以使得妹夫与小妹得以合葬在一起。只不过,也是因此得罪了京都的权贵,才在这通判的位置上一坐便是数年。”
“原来如此,如今表姑娘就要来了,难怪徐叔叔居然非要修缮一坐宽敞的庭院出来。”纳兰初见微微一笑,不知为何,这一天他总是想起那一袭狐裘的身影来。
或许,是因为陆章台的身世与这位表姑娘相似的道理。
这个时候,仿佛聚集在徐良心头的乌云已经散开了。他忽然间又瞥见了纳兰初见腰上的龙珏,不由得仔细观摩一下那一袭紫衣,然后试探性问道:“初见,你是京都人士?”